“話是這麼說,可他現在必定已經發現 貨物被人動過了,我們此刻再去找他,不是不打自招嘛!”

“那怎麼辦?”

“既然暫時看不了那就算了。”我抬頭看了看高聳的群山,將我們所在的這一片小小的溪谷四周團團包圍,猶如坐井觀天一般,不由得感慨人是多麼的渺小。

“明天咱們就要進寨了,你早點睡。”

“那你幹嗎?”

“我去丹增那邊看看,我眼皮老跳,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走之前得跟他打個招呼。”

說完,我拉了拉衣領走出帳篷,外頭白日已經露出了小頭,天灰濛濛的。我做了一個深呼吸,跟守夜的洛桑打了個招呼,就低身進了丹增的帳篷。

因為是病號房,所以他的帳篷比我們住的要高階一些,細心的德陽拉姆在帳篷外面起了一個小灶,整個帳篷裡暖洋洋的。丹增一個人躺在軍大衣鋪成的野營床上,呼吸平穩,要不因為他滿臉爛瘡,一點兒也看不出他先前會做出那些發瘋一樣的舉動。

我將掛在一邊的油燈撥亮了幾分,湊到他床前。火光下,丹增那張爛得變形的臉怎麼看怎麼嚇人。

原本我只是擔心此行兇險,並未料到丹增出了這樣的意外,又叫人摸不著半點頭緒。但是,事情發生之後,我隱約覺得或許另有隱情。

按他夥計的話來說,丹增偷運貨物並非出於本願,好像是遇到了什麼難言之隱,才走投無路,鋌而走險。

我大膽推測丹增是被人威脅,這麼一來,他中蠱一事便自然而然地與送貨聯絡起來了。我在這個分析思路中越陷越深,忍不住出了神。忽然,我渾身閃了一個激靈,覺得有什麼事不對勁。

果然,我低頭一看,丹增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他筆挺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看。兩隻眼睛不知道為什麼蒙上了一層灰白色的光。

“哎呀媽呀!”事出突然,我差點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丹增不知吃錯了什麼藥,二話不說,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丹增,你是不是餓了,想吃東西?”我坐在地上問道。

哪知丹增一聽我這話,反應奇大無比,像瘋了一樣,扯開被子,兩手高舉在頭頂,嘶吼:“不吃了,我不吃了,讓我走!”

說著一把推開我,連鞋也不套,直接衝出了帳篷。我立刻追了出去,大喊:“快來人,丹增跑了!都醒醒!”

我這一吼,如同炸雷,在黎明前的營地裡炸開了鍋。

很多人衣服都沒套好就跑了出來。

次旺叔原本是靠在篝火邊和衣而睡的,他一聽出事了,如同被蛇蠍叮了一般,立刻跳坐起來。

我見丹增朝樹林深處跑去,也來不及跟招呼,隨手抄起一杆養馬人的獵槍就奔進了樹林。

次旺叔在我身後大呼站住,我頭也不回追著丹增一路長驅直入。很快四周的景色就不認識了,到處都是密不透風的高枝茂葉。

橫斷山脈有不輸給亞馬孫叢林的複雜生物迴圈系統,更有數不清的瑰麗神秘的大自然壯景。

不過,眼下我可沒心情去在意這些,雖然是黎明時分,外頭天光乍放,可林子裡依舊黑黢黢的,如果沒有照明物,根本看不清腳下,人就像在原地踏步一樣。

而我手裡只有一杆槍,只好不時地用打火機照明,檢視地上的足跡。

“啪嗒”一聲,我打著打火機,然後蹲下身去,檢視地上的足跡,果然見到一組新留的腳印,腳印前深後淺、東倒西歪的,一看就是發了瘋的丹增留下來的。

我追著腳印一路往前,沒幾分鐘線索就斷了。我舉起火機在地上排查,腳印直到此處就斷了,我怕丹增臨時換道,又朝周圍幾個方向找了一會兒,都沒有發現他的足跡。此時次旺叔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我見有火光,急忙朝他招手。

“你這個年輕人,真不要命,單槍匹馬就闖進來了。”他此刻只穿了一件無袖的坎肩,露著大半個胸膛,腰間插著匕首,一手提著手電,一手握著頭巾。

“次旺叔你怎麼這幅打扮?”我看著他頭上的頭巾,有些奇怪。

“哎呀,你這後生,簡直胡鬧!這塊扎染的頭巾,是黑雲寨裡通用的物品,我怕遇上守夜的民兵難以解釋,所以從強巴那裡借來的,要是遇到了盤查還可以說成是附近的寨民,附近的寨子裡偶爾也有人冒險到這裡來採一些藥材。”

“次旺叔您可真是冷靜啊。”我也來不及去佩服次旺,指著地上的腳印說:“人不見了,你看看,好好的腳印,一到這裡就斷了,像......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次旺叔蹲下身來,他用手捏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子底下聞了一下,隨後說道:“人是不會憑空消失的。你忘了在山上的事嗎?”

被他這一提醒,我心中恍然大悟,立刻抬頭朝空中望去,一撮黑不溜秋的東西一下子撲人眼眶。

次旺叔順著我的視線朝上一看,立馬朝我撲上來,用大手捂住我的眼睛:“別看,是吊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