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樓下的熱鬧,二樓雅間顯得冷清了許多,領路的服務員是個藏家姑娘,叫做拉則。

拉則領著我們走進雅間,一邊倒水,一邊說道,“來往的商客,也不全是山裡的粗人。我們這裡的包間,全都是向水望月的風雅居。你看,飯點還沒到,已經包出去大半了。”

“你們這個地方,倒是讓我想起來一部電影。”

拉則問道:“什麼電影?”

“龍門客棧。”

拉則笑了笑,說道:“您真會說笑。”

拉則一走,徐雅嫻就說:“這裡怎麼還僱童工,剛才那個小服務員看起來,還不滿十五歲。”

我喝了一口香茶,說道:“人家可能是來勤工儉學的,你看這大山深處,窮孩子家要想賺錢,可不是件容易事,這些山裡娃娃學會了加減乘除就要出來幫父母擺攤掙錢,沒什麼好稀奇的。”

徐雅嫻對此表示不能理解,任永海擺手:“你倆就別爭論了,其實,這裡還算好的,再遠一點兒的地方,常年不通人煙,那裡的原住民連大字都不識。那又怎樣,還不是一輩子都過去了。聽說當地還有土司大老爺當家,百姓過的是解放 前的苦日子。”

徐雅嫻一聽這話,拗勁又上來了,揪著我說要好好“研究”一下學術問題,這丫頭只要一爭上誰對誰錯的問題,就像吃了耗子藥,非得吵得面紅耳赤,勸都勸不住。我只好推開包間的門,出去透氣。

我蹲在走道一頭的角落裡邊,琢磨著下一步等等打算。上岸的時候我就打聽過了,這裡是多民族混居的水寨,公共設施基本上就保留了當地居民自立自給的經營形式。

正想得頭疼,腳下的竹樓忽然開始有節奏地晃動起來,很快,拉則的聲音便隨著爬樓的腳步聲一同傳來。

我心說這小丫頭可以啊,一根菸的工夫,居然已經把人帶來了?忙掐滅了菸頭,準備從角落裡站起來。

這時候,徐雅嫻和任永海倆人似乎已經“研究”完了,各佔了一個角落,誰也不答理誰。我只好打圓場,告訴他們拉則已經回來了。

正說著呢,包間門被人從外邊推開了,拉則笑嘻嘻地探進頭來,我衝她招招手,拉則立刻屁顛屁顛地跑了進來:“嘿嘿。”

“人呢?”

“郭老頭的段子還沒結束呢,我叫來了次旺叔,他的見識可比郭老頭多得多。”

“次旺是誰?”

“連次旺叔的名字都沒聽說過,一看就是城裡來的土包子。他是原來馬幫的大英雄,十寨九溝最出名的馬鍋頭。只要是次旺叔接的買賣,沒有送不到的,連鬼葬嶺都去過!”

馬鍋頭,是馬幫對頭領的敬稱。吃飯看鍋,被稱為鍋頭的人就是馬幫的總把勢,一切行動都要聽他指揮。解放前,交通設施落後,很多道路,常人是無法通行的。很多地方的吃穿用度全都仰仗馬幫來運送。

歷史上最為出名的茶馬古道,就是靠馬幫子弟用馬蹄和雙腳一寸一寸走出來的天塹之路。

“次旺叔也是馬幫的?”

“已經是前任的了。”頓珠皺了皺眉頭,也覺得拉則這件事辦得不地道,但是郭老頭的生意還沒歇,我們也不好強行讓他離場。於是,頓珠朝我點了點頭,說道:“先問問也無妨。”

然後他咳嗽了一聲,對拉則說道:“小丫頭,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次旺是你家親戚,你這算盤打的還挺精。”

“嘿嘿,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哈哈哈,這小丫頭,鬼靈鬼靈的。”

“你們是要進山吧?”拉則忽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