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是李商隱發出的最後的感嘆,他內心深處深知唐朝已經到了即將落幕的重點,但他本人又無力去挽回這衰頹的場面,無可奈何之下,他只能輕聲地感慨這個偉大的王朝曾經的榮耀,即便是這榮耀僅剩下最後的餘暉,他還是在內心深處為之感到驕傲與自豪,即便這種自豪與驕傲蒙上了一層悲慼與悵然。

這樣的心境,辰一娜的心中又何嘗不是呢。作為胡家收養的孤兒,辰一娜深知自己的一切都是屬於胡斌的,她願意為胡斌當牛做馬,傾盡全力,可是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她卻在自我的喚醒也現實的枷鎖裡掙扎。

或者,深處矛盾中的辰一娜也在為自己的身世而感嘆。

“少年時期的李商隱也曾和杜甫一樣發出‘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宏偉誓言,但現實的際遇給他的一生都帶來了無盡的遺憾。”辰一娜感慨道。

“人生際遇造就了他註定不能成為杜甫一樣的詩人,藩鎮割據、朋黨之爭以及宦官勢力的膨脹使得唐朝已無力迴天,即便是唐文宗和唐武宗時期出現了短暫的中興局面,那也不過是曇花一現,或者說是大唐最後的迴光返照。”我看她神色黯然,便開口安慰道。

“只可惜‘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是他在夢想與現實的苦苦掙扎中發出了最後感嘆。”

“不過,難能可貴的是,這聲感嘆中沒有悲慼與報怨,只有坦然與清醒。”

聽完我這句話,辰一娜忽然驚訝地轉頭看我,似乎對我的話充滿了驚喜。

“沒有悲慼與報怨,只有坦然與清醒?”

“是的,人活一生,要為自己而活,做我們認為有意義的事情,做該做的事情,做對的事情,不要有遺憾,不要後悔,這樣,即便我們沒有實現願望,也不會有悲傷和怨恨,這樣我們才能始終坦然。”

李商隱歷經唐憲宗、唐穆宗、唐敬宗、唐文宗、唐武宗和唐宣宗六朝,其中他活躍的時期大致是三十五年。這段時間是唐朝逐步走向沒落的時期,尤其是在邊疆事務上,唐朝始終沒有能夠完美解決邊塞的危機。生活在這一時代的李商隱與他同時代的杜牧一樣,在感嘆自身命運的同時也將諸多的筆墨留給了晚唐

的邊塞。

李商隱描寫邊塞的詩歌並不多,但是從他存世的反映邊塞的詩歌中我們還是能夠感知到晚唐初年邊塞的嚴峻情形以及李商隱內心深處的隱憂。

“赤嶺久無耗,鴻門猶合圍”是李商隱的《即日》,這首詩歌描寫的是大中年間唐朝邊塞依然存在的警情,《思賢頓》《詠史》《漢南書事》等等詩歌都或直白或隱喻地描寫了邊塞的現實。而在他的政治長詩《行次西郊作一百韻》中,更是表明了主旨:“又聞理與亂,系人不繫天”,並且尖銳地指出了“南資竭吳越,西費失河源”這一歷史現實。

李商隱的邊塞是雖然沒有杜牧的深度與廣度,但在他為數不多的邊塞詩以及散見於政治詩歌中的邊塞敘述中,我們還是能夠知道他對於邊塞的重視。安史之亂以後藩鎮割據的局面使得周邊虎視眈眈的吐蕃、回鶻以及党項部落接連來犯,唐朝的六大都護府在晚唐初期早已土崩瓦解。“但聞虜騎入,不見漢兵屯”的詩句是唐朝邊塞的真實寫照,也是李商隱等人內心深處最為擔憂的現實之一。

從《望嶽》的“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到《江南逢李龜年》的“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杜甫在此間的遭遇實在是過於悲慘,目睹這一切的他由此也寫出了“三吏”、“三別”等一系列的現實主義偉大作品。但是李商隱並未經歷過“家國鉅變”如此重大的打擊,雖然他的一生都掙扎在“牛李黨爭”的政治漩渦中,但這也僅僅是他個人的身世遭遇,他所處的現實環境雖然比不上盛唐時期,但較之杜甫來說還是相對安穩的。

李商隱的一生都生活在“牛李之爭”的陰影下,並且他本人就是這場長達半個多世紀的鬥爭的犧牲品。以李商隱對邊塞局面的反思以及他本人的政治抱負,他很顯然是會投靠到主張用兵制裁不聽號令的藩鎮的革新一派,也就是以李德裕為首計程車族官僚勢力一方。但是相當可惜的是,李商隱本人又是令狐楚的門生,同時他也受恩於令狐綯,而令狐家族恰恰是牛僧孺一派的重要人物,李商隱因此成為了牛李兩黨都不重視的人物。

在黨爭夾縫中生存的李商隱一生的仕途都相當不順,他的內心深處充滿著對李德裕等人的敬重與愛慕,並且他的政治見解與李德裕等人出奇的一致。但是他的進士出身很大程度上是拜令狐家族所賜,而以牛僧孺為首的“牛黨”恰恰是庶族出身的官僚勢力的代表。李商隱在李德裕以及鄭亞等人被貶之後毅然追隨,並且作《海客》一詩表達了自己內心的堅守,但這很大程度上引起了牛黨的不滿,尤其是令狐家族的令狐綯。

在此之前,李商隱還迎娶了李德裕一派的王茂元之女為妻,這也引起時人的強烈攻訐。愛情與事業都相當不順利的李商隱因此留下了許許多多的愛情詩歌,這些詩歌往往以《無題》為名,其中的情緒相當複雜而又隱晦,這也是他當時處境的一種對映吧。李商隱絕對不是攀附權貴之人,他本身無意於依靠接近哪一方去謀求自身的政治利益,但可惜的是唐朝此時的政治基石已經接近崩塌,黨爭、藩鎮割據以及宦官專政完全將唐朝帶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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