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萬年不變的太湖,寄生著千年不變的風俗。而在祭湖者的心靈深處,在祭拜龍王以及其它神靈的時候,實際他們真正祭奠的是他們歷朝歷代的祖先和上古以來為之犧牲的湖上幽靈的歸宿,同時祈禱祈求著他們出湖開捕的人能一帆風順、滿載而歸。

而那滿載而歸的喜悅裡有著多少漁家人的辛辛酸酸;而那一帆風順的背後又有著多少漁家女人的苦澀淚水。漁家女人的心靈裝著的全是太湖,而那太湖水的腥味能不能說是融進了漁家女人的淚。

一場風波便由“湖祭”拉開了帷幕。

亓旭光等待了兩個多小時,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姒瑋琪處理完靈堂之上的事物之後,才想起來後堂還有一位客人等待接見。

此時的我正與司馬菁菁在房間裡交談。之所以之前當著亓旭光的面不說,是為了提防被他聽到。原因就在於司馬菁菁在後院打坐之時,亓旭光從她面前走過,司馬菁菁竟然沒有聽到腳步聲,這讓她很是警覺。試問,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即便是身負武學,又該如何能夠做到這一點。

“這個亓旭光若不是化外高人,必然有匪夷所思的絕學。”司馬菁菁很是肯定地說道,“以我的耳力,要想聽到一個人的腳步聲易如反掌,但是卻幾乎聽不到他的腳步。”

“是啊,這不合理,當時你在打坐,四周應該是極其安靜的才對,看來這個亓旭光確實不簡單。”

沒過多久,姒瑋琪便與許倩一同前來。亓旭光還是那一副唯唯諾諾、客客氣氣的態度,對姒瑋琪可以說是非常尊重。兩人一番寒暄之後,亓旭光才說出了他此來的真正目的。

“弔喪自然是首要,另一方面,老朽不遠而來,是要向姒小姐商量一樁大事。”

“您有話直講,不必客氣。”

“您是禹陵主母,統轄族中大小事物,根據舊曆,今年是到了舉辦‘湖祭’大典的時候了。”亓旭光解釋道,“以往這‘湖祭’啊,是不勞煩主母您來定奪的,但是今年不同往昔,一來七公病故理當舉辦大祭以慰英靈,二來恰逢古今千年之際會,陰時陰刻與陽時陽刻重疊交匯,乃是舉行‘湖祭’大典的舊制,所以我特來向姒小姐稟報,看禹陵如何定奪。”

姒瑋琪想了一會兒,說道:“亓老多年來主持‘湖祭’辛苦操勞,你的意見有理有據,我自然沒什麼意見。依你所見,你覺得該當何時舉辦‘湖祭’大典。”

“陰陽交匯就在三日之後,時間不等人,若姒小姐同意舉辦‘湖祭’大典,我想時間就定在三日之後的八月初三。”

“好,就定在八月初三。”

亓旭光大概也沒有想到姒瑋琪答應的如此痛快,倒是自己先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

說道,“姒小姐,既然您同意舉辦大典,這規模、排場該如何準備才妥當?”

“循舊制。”

“好的,老朽明白了。”

姒瑋琪與亓旭光的這番談話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顯然是自己心中早有準備。一旁的許倩也未多說意見,姒瑋琪交代完相關事宜之後便離開了後院,其餘交接的事情就由許倩負責。

許倩之後與我說起此時,我便將司馬菁菁的話告訴了許倩。許倩倒是不怎麼驚訝,笑了笑,說道:“好戲才剛剛開場。”

“倩姐,你不覺得奇怪嗎?這湖祭大典為啥偏偏這個時候舉辦,我們現在已經夠亂的了,發丘門雲蓉之事的起因都還沒有查清,我們禹陵自己又攤上了這一大堆的事情,自顧不暇了還舉辦這‘湖祭’大典幹嘛?”

許倩只是淺淺地笑了笑,說道:“有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表少爺,你不覺得這千頭萬緒的事情背後歸根結底就一件事情嗎?”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件事情?”我思索再三,點了點頭,說道,“要是這麼一說,還真的不難認清這一點。其實我也明白,這背後之人整出這麼大的動靜,就一個目的,那就是衝我們來的!”

“說的再準確一點,就是衝著琪姐來的!”許倩說道,“禹陵最大的問題是內外之爭不錯,但是,內外之爭自古以來就存在,也不可能徹底解決,歷史上,歷來都是當家主母作為越大,這內外之爭就越厲害,說白了,就是利益發生轉移的問題。”

我點了點頭,“這一問題我之前也思考過,就好比是當年漢武帝頒佈的‘推恩令’,這漢武帝想要有所作為就必須加強中央集權,集權的最大的受損方就是諸侯,現在我們禹陵也是一樣的,琪姐想要大有作為一番內外之爭不可避免,到時候我們得罪的就是一個個像寧大娘這樣的既有聲望又有能力的外戚‘諸侯’。”

可能在史學家眼中,漢武帝的推恩令可以說是封建社會中最完美的一次削藩政策了。推恩令不僅達到了漢武帝削弱諸侯國實力,加強中央集權的目的,同時還完美避開了諸侯國反叛的風險,儲存了國家的實力。但是,一項政策不可能是完美的,推恩令雖然是漢武帝能想出來的最完美政策,卻同樣有著致命的弊端,而這個弊端在若干年後還直接導致了西漢王朝的衰敗。

推恩令最令人讚歎的地方在於,這項政策可以說是洞悉了人心的本質。推恩令不是強行的命令諸侯國還權於中央,而是完美的避開了諸侯們心中對削藩的這一敏感地帶,改為另闢蹊徑的讓其內部逐漸削弱。

也就是說,推恩令的目的不是由漢朝皇室一刀切的削弱諸侯,而是讓其像溫水煮青蛙似的慢慢衰弱。也許

諸侯國明知道在這項政策下自己會越來越分化,但是卻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權力被逐漸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