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事了吳媽媽……玳瑁在麼?快……吳媽媽……叫玳瑁去喚閔管家……尋不見閔管家……喚幾個懂水性的……禍事了……”

說話的是廚娘的聲音。『雅文言情吧』

月兒和靜丫頭打起簾子走出來,見廚娘正滿面恓惶地向沙發上的吳媽撲過去,身後還有另外兩個老媽子在那裡撫著胸口連連呼氣,彷彿受了大驚嚇。

不論受了什麼驚嚇,這樣冒冒失失闖進來,總是造次,月兒臉子一沉。然而待廚娘把話說清楚,才知實在是情急。

原來,是有人投湖了累!

是這幾位老媽子剛剛發現的,剛才老媽子們正要回後院小樓歇宿,老遠看見前頭有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像是一個丫頭在月亮地裡慢慢行著,正待要細看是誰,那丫頭卻嗖地消失了,速度之快,勝如打閃。

老媽子們一愣,細看時,才看到那裡正是寧湖的轉彎處,一株老柳在月亮地裡默默立著,方才的丫頭便是由柳樹那裡消失的羯。

這本是尋常之事,或許丫頭由那裡轉彎了也不一定。可是走近後忽然聽得一聲悶響,‘噗通’一聲,彷彿是有人掉進了水裡。幾位老媽子頓時警覺,驚詫地對視一眼,發足便嚮明湖奔去。

轉彎走近明湖,月亮地裡看見水面微微波動,抬頭再望望前路,長長一條明湖小徑上空無一人,這條湖邊小徑既直且長,便是男人家拽開大步走,也需一二分鐘,方才的丫頭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這麼幾秒鐘的時間便走脫盡頭,不消說,必是落水無疑?

老媽子著慌呼人來救,叵耐後院小樓俱是老僕婦居所,男僕及壯年之人皆在前院側樓歇宿,情急老媽子們返身去喚人,怎奈都是三寸小腳,趕了好一時才趕到荷花池,距前樓還極遠。怕誤事,才冒然撞進姨太太房間找小玳瑁,好叫他小胳膊小腿兒快些去喚人來救……

靜丫頭和月兒聽罷,十分驚怕,但是她二人同時意識到了什麼,說:“若是不意落水,怎的就不曉得呼救呢?必是有意跳殺了。”

老媽子怎麼能不曉得是這樣一回事呢,但到底那樣說出來不受聽,誰曉得趕明兒府上怎樣處置此事呢,到頭來不說你好心救人,倒說你給府上亂傳閒話也不一定。

在大戶人家呆久了,人心都是鐵打的。『雅文言情吧』

這一夜後樓固然不安寧,但果然如老媽子所預見的那般,男僕打撈屍身之時,閔管家挨個兒吩咐僕佣不許聲張、不許亂傳。月兒和小姐們自然是近前看一看都不敢,只等明日天亮後再問個明白。

靜丫頭告辭要走時有些怯,也是心理作用,夜半聽見有人投湖自殺沒有個不怕的。

月兒使玳瑁和玉燈兒去送,臨行前請奶孃取了一件紅綢大氅給靜丫頭披了,說:“不如今晚到七小姐那裡歇著,畢竟人多壯膽!”

靜丫頭一面換鞋一面撫著胸`口說:“人多也不管用,我今夜怕是要學蘭哥蘭少爺了,通宵不眠才好,睡著定要做噩夢!”

蘭哥蘭少爺是個陰`陽顛倒的人物,從來只在上午睡覺,晚上卻靈醒異常,不是去舞廳,便是去賭博.除了看病必須要在白天外,他沒有‘日生活‘,他只有‘夜`生`活’。

想起蘭哥,月兒倒覺得今夜像蘭哥一樣無眠的人恐怕不止靜丫頭,自己便是其中之一。

她這樣想著,旁邊的吳媽就看她,倒不是看出她有心事,只是覺著面色有異,恐是給投湖一事嚇到了。

靜丫頭走後,吳媽安排月兒歇息,鋪床時問月兒可嚇著不曾,明日中午的壽筵還去罷?

月兒說哪裡有做兒女的不去給父親上壽的道理!

姆媽笑了,委實是自己囉嗦了些,一味只當月兒還是過去那個孩兒囡囡,動輒就給嚇碎了小魂兒。

明日是林老爺的壽日,月兒前些時就買好了壽禮。其實林老爺向來不興做壽,往常只簡單在家治幾桌酒席便了,今年卻不同,要大辦。也是近幾年教授的學生多了,頗有幾個成了氣候的,今歲非要替恩師做個齊整壽宴,不由得恩師推拒,老早便在禮查飯店訂了席面,預備好生慶一回。

這是一番好意,林家人也都不好推卻,但是月兒卻頗是為難,父親與戎長風過話很少,加之妻妾有別,妾室的家親辦壽,沒有道理邀請所謂的夫家賞光。所以父母通常在年節生辰都不言聲,戎長風若是不主動去,父母也不來討那個嫌專門請。

一個出閣女子給父親拜壽卻是單身一人,其狀自是荒涼,再者又當著那麼多學生弟子,委實尷尬。

吳媽彷彿知道她此時想的又是這種不痛快,有意插話道:“明日穿得喜氣些好罷,斷斷別要穿那女學生的衣裳。”

月兒沒有言聲,兀自蹲下身去找緞子鞋。

吳媽說:“明兒好歹穿一雙高底子的皮鞋,別要穿這小綢子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