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月下月朦朧 33(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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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時,才想到準備欠充分,比如說話就是一個問題,月兒那一把細小的吳儂軟語,怎麼都不該是一位北平小姐的口音啊?
想到這,小姐們犯難了,之前橫是沒有想到這個。{{}}
靜丫頭說:“跟四少爺在一起久了,多少會幾句吧,無非少說幾句應付應付罷了。丫”
月兒只是搖頭,“說不來、說不來。”靜丫頭哪裡曉得,四少爺平日說的話,通是用不上,長的她學不來,短的不能說,比如四爺說:‘搗什麼亂!’這不必講,是不能用的;比如四爺說:‘好孩子!我的兒!’這更不像話!
沒辦法,只好儘量少言,靜丫頭教了幾句簡單的,比如‘好,你好,謝謝,密斯特司馬’等等短語的正確發音,她認真學了學,可是前面的好說,後面‘密斯特司馬’就不行,非講成密斯特馬才能發對音!中間的‘司’字太搗亂,渾是像走路遇上大石頭,到那兒就要絆跟頭。所以唸了許久念不成!
七小姐說:“算了算了,待會兒見了儘量少說話,不說也行,沉默是金,對不對。{{}}”也只好這樣講。
去的時候是午後。司馬公館裡靜悄悄的,一點也不像戎公館那樣沸反盈天的喧騰之氣,而唯其如此,才顯出一種王宅氣象,非常的靜默有規矩。
他家和戎家一樣,鋼琴,話匣子,色色俱全,在司馬書房裡,七小姐和靜小姐都去翻看他的電影書刊,月兒卻給窗外的景緻所迷,走到晾臺上,在西洋鑄鐵花洛可可式扶闌前站定,放眼觀望,近處有歐式女神鵰塑和噴泉,遠處有中式拱橋與樓閣,長廊漏窗、美人蕉欄杆……真個好風致!
司馬應付七小姐靜小姐一時,終於向晾臺過來,月兒今日到底沒穿白裙子,她穿了女學生那副行頭——百褶裙、絆帶黑皮鞋,不言不語、靜若處子媲。
司馬很是喜歡這個樣子的月小姐,前兩次太過仙氣高深,叫人攀爬不上。
他走過去問月小姐:“月小姐可也愛好電影?”
月兒要答言,又想起不能說話,於是露出一種天生啞女式的微笑,再確切些可能就是類似於蒙娜麗莎那一笑。{{}}
不過只是稍縱即逝的,她早又轉臉望景,外面有一隻梅花小鹿,此時正在草坪上望著她們,口裡銜著一支花,好看的緊。她不由得就要驚讚出口,出口前沒忘記背一背靜小姐教授的那幾個單詞:好、你好、謝謝、密斯特司馬。
她細細說:“密斯特馬,好看!”
司馬說那是他們家六小姐未嫁時養來作耍的鹿兒。然後說:“我不姓馬。”
月兒只做沒聽到,這時候兩個仙娥般的丫頭從屏風後出來,一位託著沐盆,一位託著白玉盤,盤裡是水紅的果子,只有珍珠大小,橫是不曉得是什麼果類。
丫頭先請七小姐靜小姐淨手,然後請她二位拈了幾粒嚐鮮,又過來請月兒淨手。
司馬先沒有解釋那果子的名目,待她品了一粒後,才說:“這是家父從外洋帶回來的。{{}}”又說生在雪野,卻能在冰塊中存至夏日不壞動,是罕見的雪原火果,十分難得。
誇得這樣神奇,她不能總拿蒙娜麗莎的微笑來敷衍,多少需要言語一聲的,在心裡把單詞又過了一邊,說:“密斯特馬,好吃。”
司馬終於笑說:“我不姓馬。”
月兒卻早就把眼看向外面了,說:“樹林子……”馬上縮住了口,說好不講話不講話,她不小心就失口說了出來,好在這三個字不清晰,沒聽真也不一定,可是司馬分明很耐心地等她下文,她只好努力用靜小姐式的口音把話補全了,說:“夏天,樹林子,胖了。”
司馬倒沒聽過樹林子還有胖瘦,笑道:“你的意思是,樹林子夏天就胖了,冬天就瘦了,是這個話不是?”
聽不見月兒答言,隨她眼睛望出去,對面木欄棧道上,臨風立著一個人,梳著時髦的燙髮,穿絳色綢緞旗袍,上面繡著翩翩欲飛的大蝴蝶,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婦。{{}}
月兒問:“姨娘?”雖是不會北平話,但若兩個字兩個字地來,還是能對付的。
司馬說:“姨娘?怎麼會!”
原來,司馬太太是位頗有手段的女主人,家中是不興納小的,雖然子息八女一男,卻均是司馬太太一人所生。而剛才的少婦乃是家中鋼琴教師。
月兒聽了,對司馬太太肅然起敬,對這個家一下子生出天來大的好感!怪道進來後發現如此安靜規矩呢。叵耐不敢多言,要不然她的話可就多了。
這時七小姐哎了一聲,二人回頭,原來是七小姐從書冊裡翻出一張少女小照。司馬連忙上去要拿,又不好徑奪,終究作罷,說是跟別人借的書,怕是把照片夾進去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