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新氣象,不知道怎麼形容這個‘新’字,前線的戰況仍舊膠著狀態,那地方不分什麼熱冷,一年四季都有開戰的條件,而且劍南同吐蕃上千裡的國境線需要看防,大規模抽調援軍的可能性不大,小股的增援部隊穩固防線而已,想一舉收復失地的話,還得等待時機。

以上這算是新氣象之一吧,若不是秦鈺坐鎮,這種邊境糾紛事件還不至於讓我憂心忡忡,如今秦鈺排程有方,戰局形式逐漸明朗,揪提的心逐漸安穩了,秦家夫人得了我信心百倍的保證後也振作起來,除了穎肚子裡的小孩讓我暗中操心外暫時再沒有別的顧慮,按理說該吃了吃,該睡了睡的,可總感覺多少有些異樣,怎麼個異…說不上來。

估計春播的關係吧,高產良種的確很誘人,皇室成員在蘭陵的努力下成為農學的首批試驗使用者,堂而皇之的從農學高價買回種子讓周邊人士羨慕不已,只要能搭上點關係,趁了還有幾天時間朝農學裡所剩無幾的良種一掃而空。

如今農學上下倍有面子,聽廚子說他原來東家衝了他在農學掌勺的名氣,比以前雙倍的工錢都被他擋了門外,如今也是架了驢車上下班,見了以前的同行都不情願搭理,怕被人看見掉了身價。

廚子都這樣了,更不用說常貴一干受朝廷親自表彰得了聖上嘉獎的有功人士,高工資高獎金,能弄個像樣的馬車時候絕不吝嗇,農學每天上下班車馬蔟蔟,幸虧是李世民留下的園子,門臉大,要不還真得考慮弄個停車場什麼的來緩解一下日益增長的私家車帶來的壓力。

劉仁軌也惺惺作態地朝他家弄了不少種子。老劉屬於新進貴族,爵位不低,封地卻缺斤短兩,遠沒有開國時候封賞來的實在,不到千十畝地還遠在京郊以西十多里開外,叫我感覺再多走幾步就到隴右了,打心裡瞧不起他!

既然增加了不少田產,老劉也得分出點心思朝家裡划算划算。關鍵就說這劉夫人能力不行。雖說號稱跟隨老劉風雨同舟數十年,論起來是官家貴婦,可看劉仁軌寒酸模樣就知道夫人在家過的也不會舒適,別說豪門社交,估計連寒門社交都不太參加,獨門獨戶的就少了交流機會,管理大規模田產和勤儉持家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沒有穎這種逆境中拼搏出來的精神和老錢這樣幾十年的專業管家操持。老劉不順心的日子還長。嘿嘿,忒解恨了。

下班時候老劉和我一同出門,我武官騎馬,他文官也騎馬,支支吾吾地說回京裡官邸。分手後我留了個心眼,快馬奔回家裡拉穎潛伏了官道旁的大坡上,“頭底點,叫你看個可憐人。”

穎不善於這種諜報人員的工作。仰個頭還站高處東張西望,“什麼人?官道上人多了,夫君給指指。”

“再等等,就過來了。”和老劉相處這麼長時間,多少摸他點脾氣,外面看似鬼氣鬼臉,其實對家裡也操心。如今獨孤復的小店(可以這麼認為,稱肉時老見他在裡面鬼鬼祟祟)生意好的不得了。全因為我每日早上過去夾倆羊雜碎燒餅的原故,起先是常貴,再就是常貴負責的大白菜攻關小組,然後蔓延到整個農學,直到清早發現張家仨小子一人一個雜碎夾燒餅邊吃邊進門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是不是指導獨孤復將小店旁邊地燒餅攤子盤下來更有商機?

從那以後,常見老劉下班也過去稱幾斤雜碎回家。堂堂門下省侍郎,叫起來就是宰相。能爬了這個位位上都車馬滾滾而過。羊雜碎這種東西看都不看,更別說親自過去稱幾斤那種掉身份的舉動。除了我和獨孤復這種另類紈絝。還真沒見過真正有身份的人這麼幹過。

“看,就那人!”眺望,眼神好就是沒辦法,老遠就看劉仁軌單騎而來,比他平時的速度快了不少,伸手給穎指明白“看好,就是一天給我臉色看的老王八蛋,哇哈哈……”

“劉宰相?”穎好奇地探出半個身子,若不是揪了個樹幹真怕她掉下去,自言自語道:“很英武個人,沒夫君整日說的那麼不堪。”

“去,懂啥。”一把給穎揪回來,找安全地方放好,“英武個屁,弔孝臉,知道的是宰相,不知道的以為他家老死人。”

“就是穿著上寒酸了,李大人,上官大人他們也見過,人家一看就是宰相地派勢,唯獨這劉大人倒像個行伍的,騎馬比夫君還有模樣呢。”

“你犯花痴啊?”朝穎腦門給了一暴慄,“見過我騎馬沒?平時和你出去悠然自得,誰騎的跟逃命一樣?明早起你害喜時候叫我,我就蹲這堵他,哇哈哈…”

“這說不來,這兩天漲了飯量,倒沒害過。”

“你就不會複習一回?一輩子能害次喜多不容易,可不能忘了,明天不亮就害!”

穎認狠狠的點點頭,認真的擰過來一把。

哎呀,起的早就是精神好,天沒亮就拾掇停當,給馬栓了官道旁的樹樁上開始晨練,沒有程初那麼厚臉皮堵了官道打拳,站了土坡上面對官道打各種養生拳法,天邊魚肚白泛出來的時候我已經累地爬了一堆乾草上蠕動。正喘口氣就看見老劉獨有的猥瑣身影出現在視線中,伸手拉刀,重震精神高呼:“學監,劉大人!”

劉仁軌勒了韁繩四望,等我提了刀從坡上轉下來時候發現老劉正立馬眺望我家莊子。

“學監好!”氣喘吁吁的跑去給馬解開,“這麼巧,沒想到在家門口能遇到學監,您這是才從……京裡過來?”

劉仁軌無奈一笑,沒有接話題,抬手指了指遠處農莊,“那邊都是王家的莊子?”

“是啊。”我朝以前雲家莊子群落指指,得意道:“兩片都是,一舊一新,從這大坡一直到盡頭的林子都是王家的產業,要照顧這麼多人穿衣吃飯,可真是不容易吶。”

“小處見大,少監果真不凡。”劉仁軌見我終於爬了馬上,一鬆韁繩放開馬步。“這路以前走過,卻沒留意,如今家裡也有了田產才有心思打量這些。一路看過去,前後十多里地就數少監家的農莊富裕,不用朝近處去就看得出來。”

“能比周圍好些吧。”有錢了,有餘糧了,農戶們改善下居住條件,壘壘院牆。修整下地基,換換房瓦,刷刷石灰,遠處看起來的確比周圍地莊子整潔高大許多,再加上幾個大作坊高牆大院地。將視覺效果提升幾個檔次。

“是啊,”劉仁軌點點頭,馬上朝我抱拳,“老夫自視頗高。也曾在地方為官多年,潔身自好,為的就是能造福一方。兢兢業業,廉潔公正,自以為順應民心,可治下卻少有堪比這王家莊子地地方,”說著搖了搖頭,“誠實一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