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的沒水平,和專業人士差距太大。達萊從前到後就光交代是新羅人、是大家族出身,還不知是真是假,剩下的話都我一人說了,雖然敵人很狡猾,我卻準備收手了。

從打入王家的時機來看,首先就排除商業間諜的身份,至於國家機密,這是最讓人放心的,她暫時在我身上還得不到太多有價值的情報。從工種上分析,達萊這就算是搭了自己一生進來,只要不暴露,她就沒有出逃的藉口;就算暴露了出逃,憑藉周邊幾國敏感錯雜的多邊關係,達萊的同志也沒有讓她活下去的理由。還是待在王家舒心的多,不但安全上有保證,撇棄豪門貴族大小姐身份成為新興產業巨頭也是人生一次難得的機遇,比起特工這種朝不保夕的工作更有前途。

達萊明白這一點,或者說她願意讓我知道她明白這一點,聰明人之間的交流點到為止,很明顯,達萊屬於聰明人一類,她知道用什麼辦法讓我放心。

“達萊最近開竅了?”穎望著一打才呈遞上來的織造作坊管理改革擬案,驚訝道:“平時這麼些辦法都是夫君一手規劃,達萊什麼時候也長了這本事?”

“哦,”我已經看過了,擬案很新穎,辦法很先進,比現行的一套管理措施更規範,除過不太符合實際外,到也稱得上完美,可放了現在這個條件下就當之無愧的假、大、空。笑道:“不錯,要是作坊的女工都和夫人一般的文化程度,或者可行。”

“丫頭好不容易動個心思,行不行是一方面,可勇氣可嘉,多少得有個勉勵。”穎仔細的將草案收拾起來,打了個通眼串起來釘好遞給我。“朝廷如今不是這試行、那試行的,您幫了改改全面,咱也找個工房裡試行一次。成不成的不要緊,妾身也看出這內府挽了袖子和咱家爭,得個聰明幹練地管事比什麼都強,若達萊能爭這個心性,不妨就給她施展一番,勝負上有個磨礪。錯錯對對的讓她自己體會。這產業越來越大,咱們老給她扶著到不得長遠。”

穎是個合格的女主人,和以往的小心眼不同,在當家主事上能容的下手底下人出錯,知道什麼地方得抓緊,什麼地方要放手,能任憑管家大兒子在岐山莊子施展就是例子。對這點,我這老爺們也佩服的五體投地。

內府有內府的管理優勢。尤其那女管事曾經差點搞垮一家蒸蒸日上的造紙廠,積累了大量反面教材,如今憑藉吸取當年無數失敗經驗將內府地織造作坊搞的風升水起,若說起失敗是成功之母,那內府女管事的老媽就多了去了。

“想找媽。那容易。”我抓了一打子草案搖了搖,“我找達萊說說去,儘量先讓她心裡有個概念,先進不是這麼就能得的。”

過了。想再次取得我的信任嘛,其實在作坊的事務上我一直相信她,在家庭核心事宜上除了穎和二女,我從不信任任何人,所以沒必要搞大躍進這一套,該信的仍舊相信,不該信的從不相信,一切照舊。

“想顯能耐啊?”給一打廢紙扔了達萊桌子上。“神經病!一切照舊你不懂啊?著急蹦出來挨槍子合算,腦子長腳後跟了。”

“是。”達萊委屈地將草案收拾起來,“您息怒。”

“還委屈了?該怎麼來還怎麼來,你真是想讓作坊好起來也罷,若存了別的心思大可不必。沒意思透了,仔細看看你寫的那麼些玩意,有幾件是你自己的想法?全是拿作坊的老規矩上胡編亂湊地。”

“恩。”達萊也不否認,點點頭。“可婢子在您心裡畢竟是個外人。若和以前一樣……”

“要不咋說你笨呢,”拉了茶碗灌了兩口。指指椅子示意她坐下,“不同身份國籍的人之間信任建立在什麼上面?”

“婢子是關中人。”達萊努力想消除國籍間的隔閡,“有戶籍。”

“放屁,充其量就是個國籍友人。關中人有替新羅做事的?”鄙夷地眼神壓的達萊抬不起頭,“看,心虛不是?”

“婢子盡力了,”達萊低頭喃喃道:“盡力以為自己是關中人。”

“白痴。該啥人還啥人,盡力的意思就是排斥。等時間長了,自然而然的時候才算。”擺擺手,正色道:“你現在就當自己給我打工的,拿了薪水給我幹活,先考慮一舉一動對不對得起自己拿的薪金。能把這麼大產業交給你就說明我對你的信任度還沒有降低,一心抓生產,不用再搞什麼希奇古怪的管理革新。”

“是。”達萊欠了欠身子,“婢子盡力。”

“好了,你重新理順思路,腳踏實地地把這案子修改一遍,準確的是翻工一遍,好了拿來我看。夫人還想讓試行,說鼓勵你的心氣,照我意思就直接掄倆嘴巴子了事。”敲了敲桌面,雖說案子做的有點飄,可還是動了腦子,字裡行間能看出智商不底,起碼比表面上看起來高不少。能從大家族裡挑出來當間諜,最起碼從智力上要過關吧。“蔫蔫的也罷,可心思要用到,儘快恢復到你沒到家裡以前的水平,要不我會質疑你國家人的整體智商偏底。”

“哦,”達萊不情願的應了一聲。

“哦個屁,就這麼辦。給你個任務,算是考驗,”指了指桌子上地廢紙,“兩年…不,三年內將你定地草案推行到內府裡去。是這,你結合實際給咱家重新規劃一份,然後天馬行空金玉其表的幫內府也弄一份,OK?”

“是!”達萊抬頭看我一眼,“O……?”

“想說啥?覺得我不是好人?”眼神能看出來,根本不是問O…什麼,是質疑我地人品。

達萊艱難的搖搖頭,痛苦道:“您是好人……”

“嘿嘿,哈哈……”起身搬了達萊下巴。逼她直視我,“看清楚,就這臉型,就這氣度,全天下找不出比我更好的人了!想吐?”

達萊壓制著胃部痙攣,沒敢接話。

“咱倆彼此彼此……等我出去你再吐。”

我怎麼就不是好人呢?有這個想法就是大逆不道。今年棉花比往年旺了許多,新添的一千女工投入進去趕工,產量翻了一翻。可用一年時間消化這麼多原料還是有點力不從心。

“就按你說的辦。”棉布盡最大能力生產供應,摺合產量,難以消耗地棉花就按達萊的建議全部做了棉襖棉被投放市場,相對利潤比棉布薄一點,但避免了大筆資金的積壓,給二次投資創造了條件。“注意內府動靜,分批投放,冬季適當加大力度。儘量避免和內府撞車,咱撞不過人家。”

噸位不夠,相去甚遠。內府在蘭陵手裡已經發展成龐然大物,史前怪獸那種,別說頂風對幹。就擦邊都能筋斷骨折。有點後悔,當初不給蘭陵說那麼多沒用的話,現在也不至於處處迴避內府的蠻橫行徑,對於這點。崔家比王家更有心得,雖然崔彰對蘭陵公主仰慕依舊,可偶爾從表情上判斷,還是捏死而後快的心思佔了上風,當然,悼念活動要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