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兵起二十萬,蘇定芳在一線可以直接調動的野戰兵力只有三萬,吐谷渾則是六萬,加起來連人家一半都沒到。如果這九萬人都是唐軍並一手歸蘇定芳指揮的話,沒說的,吐蕃死定了,九萬唐軍破二十萬吐蕃軍,就算地域上有偏差,也不會出什麼大漏子,梁老人渣也不會這麼發飆了。

關鍵就在這六萬吐谷渾軍隊的戰力上說話,左武衛沒人信任他們的實力,一不歸蘇定芳統一指揮,二不及唐軍的裝備精良和訓練有素,三則是對方將領軍事素養不過關,難以同唐軍協調作戰。大家理所當然的認為:一旦發生大規模會戰,兩軍協調上一旦出現滯殆,定然崩盤。

“或許沒有大家想像的那麼危機吧?”梁人渣逼我說話,滿房子人的視線都聚焦在我身上,弄的怪不好意思的。按他們的思路,不是調派援軍就是為保住唐軍實力毅然放棄吐谷渾,我若也這麼說,挨暗器是必然,受鄙視也肯定了。

“沒有什麼?說清楚!”梁建方見我有不同意見,興趣大漲,馬上從沙盤那邊走我旁邊。

危險靠近了,我只好假裝研究地形,圍了沙盤轉了了幾圈,拉開了距離,停在梁建方對面。抓了幾隻令旗在手裡,稍微改變了下剛剛的部署,“蘇將軍手中的人馬盡為關中子弟,裝備精良,訓練有素,駐紮邊塞兩年多時間裡與吐蕃交鋒數十回,從未有過敗績,其經驗、戰力毋庸置疑,精銳中的精銳,不可用尋常軍伍來衡量。”說到這裡,偷偷抬頭看了看梁建方的表情,還好。沉思中,沒有發飆的跡象。安了安心,繼續道:“沙盤推演於大的戰略方向有益,卻缺乏實戰中的隨機性,受將領素質高低和軍隊的作戰能力不同影響,當然還有天氣狀況等不可預測事件,並不能充分體現實戰中地細微環節。尤其吐谷渾因為地域、生活習慣等因素導致和我大唐的差異,其戰法、戰術並不能按我們的思維方式去約束。吐谷渾作為一個獨立的國家。有其生存之道。雖然當年同我朝作戰時國力大損,但未必是壞事,他們必會藉助失敗中吸取的教訓,進一步提升軍隊的質量。六萬吐谷渾士卒僅僅是擺在沙盤上的數字而已,”又取出幾面旗插在沙盤上,“本土作戰,首先是人和。如同我朝與高麗一戰,僅兩役就幾乎消滅高麗所有常規部隊。可高麗人在平壤城下仍舊能糾集近二十萬大軍同我軍決戰,若不是早先兵部的清壘計劃實施地順利,早早就清光他們的存糧的話,破高麗未必輕鬆。吐谷渾與高麗相比則更有優勢,一有當世名將和大唐精銳協同作戰。二有我朝強大的後勤支援,三則吐谷渾當地民風彪悍,男女老少皆通騎射,聚則成軍。戰力不容小窺……”

“恩,同吐谷渾那些雜毛將帥相比較,蘇老兒被掛個名將的頭銜並不為過,”梁建方見不得有人誇蘇定芳,尤其在自己地盤上萬萬不能出現有誇對頭的話。見我抬頭等他做指示,梁建方大度的揮揮手,“先弄清楚自己是誰家的人,好了。繼續吧。”

“得令!”看來梁建方心情有好轉,自己僥倖過關,老天保佑。“……”壞了,被老人渣一打斷,思路全亂了,忘記自己說到什麼地方。

“讓你說話!”梁建方見我抓耳撓腮地不吭聲,煩了,“說不說?不說就滾!都滾!一幫窩囊廢!”

“得令!”都叫滾了。那還不趕緊撤。朝剛剛被梁建方插了老母的仁兄打了個眼色。一群人行了軍禮,退步而出。

梁建方下了死命令。凡左武衛將佐不得軍令不能回家,群體待命。我身為堂堂行軍長史自有自己營帳,啊不,辦公室。我得到訊息晚,飛馬回京後就沒來及回家換衣裳,一身便裝就進了軍營,與一群身著戎裝的將校格格不入。

“王兄留步!”

剛要進院子,身後有人打招呼,扭頭一看,正是被老梁插孃的那仁兄。雖說今天頭一次見面,可這傢伙給我的印象不錯,首先人就長地比較中看,面部稜角分明,高鼻樑,凹眼眶,貌似混血帥哥,身材也好,有倒三角動作明星的底子,一身陽剛,布拉特.皮特打他老婆時候的氣質。尤其做戰略部署演講時候從頭到尾沒變過表情,激怒連老梁耍暗器飆人時動都沒動,身為肇事者竟沒被打到,令我佩服不已。

今天頭此過來,又來的晚,沒和別人打過招呼,也不知道人家叫啥,只能微笑著抱抱拳,等人家見教。

“小弟獨孤復,字純方。”帥哥朝我行了個軍禮,“‘左武衛倉曹參軍’禮見‘行軍長史’。”

哦,下級啊,哈哈。有個姓獨孤地下級,爽!不愧是姓獨孤的,有匈奴的基因,蠻帥。“都下了行營,還禮見啥,我還一身便裝呢。快,裡面坐,兄弟嘛,往後只要不進行營就不用那麼多禮數。”趕緊拉開房門將獨孤復讓了進去,勤務兵早早就備下了吃喝,大家都是急招而來,一來就議軍務,早就餓了。吩咐勤務兵按我的標準再端一盒來,笑道:“一起用飯,不瞞兄弟說,軍中的餐飲,我還頭回吃,一起,一起。”

獨孤復大方人,軍旅裡有磨練的,毫不做作,欣然接受。“久聞王兄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獨孤復抱拳一禮,“王兄將局勢分析的透徹,若不是您一番高論,此刻大家還得在裡面煎熬。”

“別,再這麼說就是罵人了。”擺手謙虛道:“高論啊,算不上,盡瞎扯了。還不是讓梁老帥逼的,當時我再不說話,估計這會已經拉出去砍好幾遍了。”急中生智就這個道理,尤其對這個戰局地推演,我熟的不能再熟了。蘇老爺子臨走還和我討論了其中各樣細節。我今天的敘述其實就是按蘇定芳當時原話稍加修改。身為戰區總司令,人家自然考慮的比旁人要細緻的多,敢任這個職心裡自然有擔當,名將和大將之間地區別不是一點半點,梁建方寧死不承認這個差距而已。

“王兄過謙,”獨孤復接過勤務員遞過來的食盒,“聽您一席話後茅塞頓開,兵法大家果真於常人不同。小弟汗顏之至。”

這傢伙汗顏之至卻沒點汗顏的表情,另我失望之至。道理很簡單,梁建方估計也超這方面想過,從剛剛我敘述時候他地表情就能看出來,梁建方不願意自己說而已。出來時候我也仔細想過,他不說是有道理地,這話一旦從他嘴裡出來,效果就截然不同。如果前方蘇定芳一旦失手,梁建芳作為主戰派本就有罪過,再加上這番言論,一下就把罪責坐實了,萬劫不復。

我則不同。無所謂。作為行軍長史來說,我這番敘述是職責所在,說錯說對,只能用來衡量個人的能力而已。不會有人計較。老人渣就是老人渣,發怒裝傻都是裝出來地,誰都不願意和個心智不健全的人去計較,他就拿定了這點,才逼了底下地人開口。

我盯他眼睛看了看。“剛剛那番話,估計想到的人不少,願意說的就我一人吧?哈哈……”笑著指了指食盒,“快,趁熱,吃完再說。”能在左武衛上的軍官,沒點背景那是別想進來。這傢伙姓獨孤,放眼看去。滿長安城姓獨孤並混的不錯的就一家。恩,有可能。若真是滑頭世家出來的人,我就得小心。

倆人正吃著,梁建方推門進來,先不搭話,將我倆的飯菜看了一遍,一臉和氣道:“子豪是家中嬌生慣養下地,軍中的飯菜比不得家裡可口,也沒口酒喝,吃不吃的慣?”

“習慣,習慣。”長官問話,倆人趕緊站起來,我恭敬回答,“梁將軍切勿掛懷。飯菜甚是豐盛可口,和家裡相去不遠。”雖然有點誇張,但的確也算是豐盛了,肉、蛋、菜,樣樣不缺,麵餅烙的比家裡還香點,要不怎麼說是軍官呢,待遇在那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