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萬物復甦的季節,廣博而荒涼的黃土地彷彿一夜之間就披上了綠裝,伴隨了絲絲的晨風,黃嫩的鮮草,黃嫩的樹芽,麻雀們在房簷上唧唧喳喳的爭吵著,旺財撒歡的在花園裡奔跑,不時的在剛剛泛綠的草地上打個滾,歡快的‘嗷嗷’直叫,針鼻則不時的衝刺著,模擬追逐,提高自身追捕獵物的技能。每天的晨練能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八卦游龍掌不在話下,奪命剪刀腳更是神出鬼沒,現在要著重注意鍛鍊下半身,飛腿,劈掛啥的,盡興之處不時和旺財對應的‘嗷嗷’叫喚兩聲,提高氣勢上的修為,聲音貌似旺財但神似李小龍。

清晨的花園裡,一家三口最融洽的時候,所有下人迴避三舍,偌大的花園內就三個人想咋地咋地。穎和二女的廣播體操已經出神入化,二女匆匆耍完一遍就召集針鼻急死忙活的上班去了,我和穎加旺財則在這段時間裡充分享受運動帶來的樂趣,生活是如此美好。

出了一身汗,迎著初升的旭日,靠坐在只有茶碗粗的銀杏樹下小憩一會,通常這時候穎就會跑來與我閒聊些歡快的話題,誰家娶媳婦啦、莊子上誰家又添小孩啦、某某郡主因為遺失貴重首飾發飆啦等等,雖然都是老爺們不屑一顧的傳聞,可夫妻之間說起來,倒也樂趣無窮,別有一番滋味。

“哦?這才啥節氣,地裡活都忙不過來,咋一個個的都娶媳婦?”穎喜滋滋的告訴我,莊子上這一個月裡出閣的閨女和迎娶的小夥不下二十人,而且大部分是本莊裡聯姻的,別莊的女娃看地眼紅。娶媳婦要按照小兩口的命相掐算個好日子出來,聚了一堆婚嫁的可是少見。“反常。不過是喜事。把禮都送紮實了,讓小兩口也高興一下,咱也沾人家個喜興。”

“就是,少見的很,”穎掏了汗巾子出來擦拭額頭的汗水,“和傳聞有關,現在京城裡說的蠍虎,說皇上改了年號後就要動手定製婚齡。不到十七歲的閨女不許出閣。如今年號改過後,人心惶惶都趕了迎親嫁女,害怕到了時候朝廷制令一變,女娃又得家裡替婆家多養三五年。”汗一出,估計是冷了,起身在石桌上拿了大氅披上,笑道:“傳的有板有眼,和真地一樣。真是吃飽了撐的。”

“這個……”我有點摸不清裡面的門道,記得這話在南林苑和李家的兩口子說過,可蘭陵當時並不在跟前,可如今在民間都傳開了,但願是李家兩口子那大嘴造謠。別真的讓皇上知道才好。小心翼翼的問道:“這個若真改了……夫人您是個什麼看法?”

“哦?”穎對我恭敬的口氣有點不適應,仔細打量我幾眼。笑著推了我一把,“折殺妾身了,夫君怎麼這個語氣。聽的怪不好意思。”

“別管啥語氣,就說你看法。”穎可以說是傳統人士地典型代表,她的觀念就是絕大部分民眾的想法,有必要調研一番。

“還看法,明明就是假的嘛,謠言也信。”穎不屑參與坊間的傳聞,“怎麼可能?皇上多忙,打完這個打那個。周圍還沒打平呢,管得著人家嫁娶地事情嗎?不過話說回來,皇上要是清閒了說不定就鼓搗點是非出來也有可能,前朝的皇上不是就管的寬很,啥事都改,全由了他的性子來。”說到這裡有點不太確定,“夫君,您說這個事不會是真地吧?”

“這個……”我覺得不太好定奪。畢竟李家那兩口子和蘭陵都認識。男人自然難以啟齒,不會和蘭陵討論這問題。但那李家婆娘就難說了。萬一那李婆娘覺得我當時胡說的有理,和蘭陵一番見解後,蘭陵跑去給皇上分析其中的利弊也有可能。“真不真的無所謂,關鍵你對這個事情咋看?”

“哦,沒什麼看法,無理取鬧唄。”穎不以為然,“若是謠言,那就不去評論,畢竟比這個更邪行的謠言多的是。若是真的……”小臉有點發苦,皺了皺眉頭,“那也怨不著皇上。皇上怎麼能在這個事上費力氣,必定是朝堂裡出了是非精進的讒言,”說著咬了咬嘴唇,忿忿道:“殺千刀地,活剮了都不解恨。老四可怎麼辦啊,才說見了大場面有了盼頭,可沒到十七歲吶!”

“這個……”我很鬱悶,畢竟誰都不願意讓自家老婆剁一千多刀還要活剮。穎這話說的賊,她不埋怨皇上是因為皇上不能被她千刀萬剮,於是就拿了那個進讒言的是非精說事,能解氣,可她要剮的那是非精就坐在旁邊聽著……沒底氣,虛弱道:“或許是好事也不一定…”

“反正也是假的,”穎拍拍手站起來,不願意在這個鬱悶問題上多費口舌。想起了什麼,俯身看我,笑道:“不過話說回來,夫君不是也這麼說的嗎?好端端的二女,要模樣有模樣,要心思有心思,怎麼就非得等來等去的……”

“無聊!”給她個白眼,不和穎糾纏,一會過來問問蘭陵就知道了。“吃飯吃飯,餓了。”

很不爽啊,看樣子穎不支援,穎不支援就代表大部分地百姓不支援。若是謠言就算了,若皇上真地有這麼個打算,那他壓力不小啊,雖然不會出現大的危機,可必定要和傳統做鬥爭……不管了,反正也賴不到我頭上,卷個煎餅先。

蘭陵氣色很好,自打從豐河上回來,一直就樂呵呵地,見了什麼都順眼,連我那兩筆破字都讚賞有加,說我勤學苦練,長足的進步云云。我現在每天堅持寫八到十個字,一般就是‘王修王子豪提贈勉…’幾個字翻來覆去的寫,別的一概不練,費不起那神。

“今天帶了啥好東西?”蘭陵最近來的時候老是不空手,小吃食小禮品不時的帶點過來。今天也不例外,蘭陵手裡提了個小盒子,沒等她搭話就奪過來開啟。一個做工精細的銅標尺呈現在眼前,為了防止四角磨損,還特地在兩邊包了銅衣,不過對我沒什麼用處,還不如帶點宮裡的點心來地實在。“好,不錯,不過我家有好幾個呢……”

“仔細看看再說話,”蘭陵拿起我給她預備下的煎餅一旁吃了起來。她已經徹底不在自己家裡吃早飯了,用她的話說就是:既然是你婆娘了,養活我天經地義的,沒讓從早養到晚就已經便宜你了。

銅尺拿在手上,翻轉過來才發現其中的奧妙,細密的刻度製作的精細,將‘分’這個單位又整齊分割,增加了個更精確的單位——毫。以北方秬黍中者一黍之廣為分。也就是說,這個年代一分地定義就是一粒黃米的高度。蘭陵別出心裁的將‘分’平均成四份,弄了個‘毫’出來,分到寸,寸到尺。都是十進位制,唯獨這個‘毫’到‘分’成為了四進位制。看似無理,但這麼精確的量器在這個年代已經是獨創了,因為想將‘分’平均成十份的確很為難。這年代還不需要這麼精確的單位,工藝上根本也達不到這種標準。尤其這個‘毫’已經小於二十一世紀的‘毫米’的長度,不知道她是怎麼劃分出來地。

“你能確定這個‘毫’劃分的精確?”密密麻麻,看的我眼花,這種單位已經靠肉眼辨別不出來了,屬於微觀量具。

“不是我,是工部上才定量的。現在只是對摺劃分而已,說不上精確。往後打算將這個‘毫’另提出來作為最小基礎量度。重新制定一個兵器作坊裡專用的度量衡。”吃了倆煎餅,掏出手絹擦拭乾淨,拿過標尺給我解釋道:“往後民間還使用以‘分’為最小單位地一面,”翻過來,指了指密集的刻度,“至於這面帶‘毫’的,還沒成型,往後工部要重新定製一套量衡規則。將‘毫’提出來單獨成立個基礎量算的方法。依舊是十進位,10毫為1‘工寸’。10‘工寸’為1‘工尺’,只在器械上使用,和現在地寸、尺不相干了。

哦,明白,我點點頭。也就是民間依舊不變,只是在專門的作坊內使用新標尺,和二十一世紀國內的情況差別不大。二十一世紀裡,工廠裡用使用國際標準,裁縫們卻依舊是用尺、寸來量衣裁減,大家誰不干擾誰。

“很厲害啊,能把這一套弄出來,往後製作工藝水平就提高不少呢。”不能小看古人的創造力,要是放了我,絕對沒辦法弄出來這麼個玩意,“這不正好,你那個‘卡尺’(古時候鐵器作坊裡測量內外徑的度量工具,遊標卡尺的原理,但做工要簡陋的多,蘭陵同我學物理時候曾經重金打造一個比較精細的卡尺,時常拿出來賣弄,量個筷子地外徑之類)就能用上了。”

“恩,”蘭陵點頭,得意道:“你沒想到吧?這次學生可超過師傅了,知道是誰提議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