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情急下聲音大了點,讓獵猴心切地楊泉很不滿意。趕緊緩和下語氣,“楊兄且慢,”左右看了看,忽見遠處半坡彎上的石子路上轉出來倆人,趁機託詞道:“有人過來,小心被拿住。”

“誰?誰敢拿咱弟兄?”楊泉順我指頭方向看過去,皺眉凝視片刻,“面熟,王兄弟看清是誰不?”

“好像……有點巧。”

楊泉點點頭,“巧就對了,只能說這猢猻命大,先饒它不死。”

“怎麼想到跑這裡抓猴子?”李世依舊那種淡淡的感覺,不過李世夫人一身粉白的打扮被路兩旁皚皚白雪襯的養眼。這麼些年過去了,竟然還和初次見她時沒兩樣,與其說保養的好,不如說人家心氣好,是不必追究年齡的那種女人。

楊泉戳了拇指朝我指指,“這得問王兄弟,年貨沒備齊啥的。”說著撮撮手,“動起來不覺氣,站住就冒寒氣,和這邊老吳臉熟,騰個暖閣出來敘話。”

“不敢麻煩楊兄,小弟還著急回去辦事。”我趕緊拉住楊泉,沒時間敘話,還得趕緊走門路繼續打擂臺。

“這倒奇了,子豪也有著急辦事地時候。”李世見我一臉真切,和夫人對望一眼笑了起來,“什麼事比辦年貨還吃急?”

“嘿嘿……”這把我弄的不太好意思,拉楊泉的手也鬆開了,解釋道:“不是急,是氣,由氣生急。”

“這可新鮮。”李世朝前端閣樓指了指,“能讓名利淡泊的王侯爺發氣生急的事還沒聽過。是誰這麼不睜眼抬王家的刺?”

“李兄見笑了,這事都弄的滿城風雨,說起來……”搖搖頭,無奈笑笑,“小弟如今騎虎難下啊,本想著是個好事,可這變故叫人措手不及。”

“這麼說子豪是想掙個長短出來了?”

說著就進了暖閣,楊泉一把推開側邊地窗欞探頭四望。自言自語道:“今不知什麼節氣,左右熟人一個接一個,東營地老苟也跑來了,莫非都打了辦年貨地心思?”說罷朝眾人一拱手,“下去招呼下,老熟人不問個好說不過去。”

“理當如此,楊兄請便。”目送楊泉下樓才落座,捧了茶碗暖暖手。苦笑一聲,“王家從沒生過掙長短的念頭,也不願意給人個爭強奪勝地印象,就是想得個公允,把名聲正過來罷了。”

“此話怎講?”李世見我一幅悲涼悽傷的模樣。也收了笑容不在打趣,口氣變的莊重。

看看李世,又看看李夫人,心裡估算下正確的切入點。避重就輕地先從周邊下手。“小弟的脾性李兄還是瞭解的。小時候也輕狂過,也荒唐過,怕是醜事怪事幹多了被老天懲戒,自大病一場拾了性命回來就再不敢隨性所欲,處處小心謹慎,生怕又惹了天罰。”

李世點點頭,“應該的,這倒不算懲戒。是因禍得福了。有時候大病一場不是壞事,見識一下生死才知道輕重,才敢回頭檢視一下自身,才知道對錯就一念之間的回寰。”

有點深刻了,我還沒達到這種境界。不過是周邊拉扯下好切入正題,不探討醫學,也不準備探討死去活來的事。很凝重的點點頭,十二分同意的表情宛若病床上地知己。“李兄這話透徹。越簡單的道理越要下心思去體會。這話小弟懂,可大多數人未必明白。”滿臉滄桑的長嘆一聲,“所以說小弟此次的遭遇也就李兄能體會到其中的苦楚。清流,諫官,那都是小弟最佩服,最尊敬地人。無關私利,也不恭維,即便事主是王家,對他們的敬仰始終不會改變。”

“哦?”李世笑了,“還當這仇結下了,沒成想子豪能說出這番話來。”

搖搖頭,“怎麼能說結仇呢?同樣是忠君為國,不過是看法不同,出發點不同,認知不同,得出的結論當然有偏差,談不上仇,甚至連埋怨都沒有。有時候小弟也想找了彈劾王家的幾位大人能促膝交流,談談各自地觀點,說說自己的看法,既然都是一心為國,哪怕再大的誤會都能揭過了,說起來是志同道合,絕不是冤家對頭。”

“子豪這番話說出去該有人臉紅了。”李世擺了個笑臉,看了看自己夫人,卻不禁嘆息一聲,“名來利往間,能有子豪這番心境的不多,不多。具我所知,能把自己擺了忠君為國這位子上的人不少,可除了他卻容不得別人也這麼想。明明都是一個目的,卻處處針對,處處計算,恨不得致對方於死地。最可笑的是打了這個旗號排除異己,最可恨的是他自認為理所當然!”

這話聽地我心裡一個突突。還好,這不是說我,我還有那麼高覺悟,暫時對排除異己的事拿不準方向,不過老劉和老李倒是相互排了十多年了。感覺這個話題太沉重,再談下去不知道扯什麼方向,趕緊轉舵。天真道:“不至於,不至於,李兄言重了。有汙吏就有清流,有奸佞就有忠直,邪不勝正。”

“哦?可往往混淆起來怎麼辨別呢?”

“總是好辨別的,比方劉仁軌劉大人,李義府李大人,這都是忠直能臣,國之棟樑。”

李世忍俊不住,指了我哈哈大笑,“子豪還真的不挑揀。劉、李二位大人聽了這番評價不知作何感想。”

“這個小弟還是有發言權的。同二位大人共事多年,各有各的好處,各有各的專長,小弟自愧不如。”話頭扯出來就好辦了,飛速調整下思路,循序漸進接近主題,“就拿這次王家的事來說,改制一事地確是經過深思熟慮地。當年和劉大人探討過這個話題,圍繞術業有專攻做了廣泛的認證。此事因軍購而起,工部一時難以滿足前方地軍備補給,這才會委託王家和內府兩家作坊代工。

這說明什麼?工部名下的作坊無論規模還是人數都是最大的,而且接軍備供給肯定也計算過度量,本應該一切順利卻在前方將士最需要補給時候出了紕漏。”

“說說,”李世很感興趣,好像自己真是個工部小吏一般。

“不專業!”等這話很久了,底氣十足道:“從統計稽核產量開始就不專業,並不是工部對這事不認真。曹尚書是一頂一的認真負責,但被作坊上下的整體素質拖了後腿。從監管到工匠都是業餘的,這裡指的不光是熟練度,也包括監管人員和工匠相互間的協調能力。非常重要,技藝嫻熟只是其中一個考核標準,這也就是工部在發現自己力不能及的情況下從內府和王家的作坊裡借了大批熟練工卻依舊束手無策的原因。”

李世點點頭,“子豪果然在這方面下了工夫,今日既然抽了閒,就好好聽聽子豪的看法。所謂的不專業是僅僅存在於工部作坊呢,還是隨處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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