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7月4日,中午。

市村賢太端著一杯咖啡坐在桌前,看著稿件上的“《羅生門》”一行字,皺起了眉頭。

他是景繁社《語諾》編輯部的主編,同時也負責針對所有遞來的稿件進行審閱。

按理說,這項工作應該交給普通編輯負責,畢竟稿件數量那麼多,不可能都有主編來一一檢視。

但這一份稿件,卻是透過熟人遞稿的方式傳進來的,即便只是出於那個熟人的面子,他也必須得好好看一看。

不僅如此,這篇稿件的作者,更是近期在推理界大名鼎鼎的秋原悠人。

想到這個名字,市村賢太的臉色更加不善了。

在諸多文學型別裡,純文學或者說傳統文學的銷量雖然最低,但社會地位是最高的。

這也使得他們對於面向大眾的通俗文學作家,比如推理家,往往帶有一種俯視的態度。

所以對於一些想要轉型寫純文學的通俗作家,這些純文學作家或者書評人,往往是發自內心的牴觸。

在市村賢太看來,給《語諾》投稿的秋原悠人就是如此。

他不好好寫他的推理,居然想要進入純粹的純文學領域!

不僅如此,居然還想透過熟人打招呼的這種方式,這無疑是一種褻瀆!

市村賢太心裡的不滿更甚了,他認為真正的優秀的純文學作品,不是秋原悠人那種只會討大眾歡心的商業作者能寫出來的!

不要以為你名氣大,我就會給你輕易過稿!

他喝了一口咖啡,然後拿起稿件,準備看一遍進行批改和回覆——如果太差的話,他看完後寫就用嚴厲的措辭寫篇退稿信,勢必要把對方罵得狗血淋頭。

他低頭頭,開始看了起來。

一個僕人的視角,在生存和道德之間權衡?這個角度的探討之前有人寫過了吧,不外乎最後還是選擇了道德吧!

果然是沒意思的老套創作。

他用修改筆在影印的稿紙上圈了一筆,寫下了評價:套路重複。

頓了頓,他心裡嘲諷了下,然後才繼續往下看。

但看著看著,在僕人和老婦人的劇情展開後,他不由自主地放下了筆,跟著劇情走了起來。

咦,老婦人用死人頭髮謀生?居然還很正當地講出了蛇肉冒充魚肉的故事?

咦,僕人聽完後,居然為了生存徹底放下了道德!?這個和自己想的不大一樣啊。

什麼鬼,他居然還搶走了老婦人的衣服,從此失蹤了!他是做去強盜了吧!

這篇作品,寫的好像還有點意思!並不是自己想的那個老套的套路。

10分鐘的時間一瞬而過,而市村賢太也看完了全部內容。

他沒有立刻做出評價,而是又看了三遍,才抬起頭,摸著鬍子琢磨了起來。

這篇作品,在文學內涵的上,貌似比自己想的要更深啊!

落魄的僕人來到羅生門,是因為他無處可去。但在這個門下,他看到生與死的距離——死了很多人,但活著的只有一個人。

羅生門,此刻代表著生命與人性之間的分割。

在開始的時候,他還有著人性,即寧願餓死也不願意不擇手段地行竊或者犯罪,在他剛看見老婦人拔取屍體上的頭髮時,心中更是有強烈憤怒和厭惡。

然而,當老婦人理所當然地闡述了自己作惡的理由,幾乎在轉瞬之間,僕人搖身一變成為魔鬼。

這讓他毫不猶豫地剝下老婦人的衣服,頭也不回地走了走了。

這種突兀間善惡的轉變,毫無疑問是與儒家的天性本善的學說想說,即人的天性會被後天所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