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夫心中唯有嘆息。

在周興的的注視下,他照慣例給周寡婦把了把脈,瞧了瞧別的,和幾天前那次得出的結論一樣。

周寡婦多年操勞,積勞成疾,身體本就到處都是毛病,再加上這雨季的風寒雖說不是絕症,真病起來卻必得好好吃藥休息才行。

周寡婦自身體弱,就比別人差了一層;再加上她病了許久,拖到實在嚴重的時候才去找他,這就又比別人更差了好幾層;偏那時候他手裡又沒有什麼藥了,只給了些暫緩的藥物,對病情沒用處,也就讓人稍微好受一點,這又差了幾層。

這幾層加起來,原本不算是大病,此時卻是生機無幾。

趙大夫自知醫術低下,手中又沒有藥材,對這情況也是束手無策。

但周興一片孝心,他又不能不走這一趟。

只得說道,“你娘這情況,你也知道,病的這般厲害,我也不能保證一定治得好,但我會盡力去治。明日我再去山上找找看能不能多找幾種草藥。

你且過來,我給你把頭上的傷處理一番。”

又說,“你娘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以後這種事就別再做了,你出了事,你娘更活不下去。”

周興一直低頭不語。

趙大夫沒有在意,給周興包紮完便走了,外面圍著的村民早不見了身影,他看了眼身後破敗的房子,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

不知道是在嘆息身後的周家母子,還是在嘆息他自己。

剛走出沒有兩條街,忽然他面前閃出一個身影嚇了他一跳,看清是誰時,他有幾分驚訝。

“青丫頭?你怎麼在這邊?”

周家的房子很偏僻,周圍的房子不是頹陂廢棄,就是住著些老人家,木家顯然是不在這邊的。

趙大夫被自己忽然跳出來的猜測一驚,“你在等我?”

木婉青點點頭,兩人在沒人的偏僻街道上慢慢走著。

“真的救不了嗎?”

趙大夫嘆息,“這事情很複雜。

如果送去鎮上的醫館,那裡的大夫比我水平要高,藥材也充足,這般情況下,差不多能有個四五成的可能。

但這樣做,花費至少要在五六兩銀子往上。這還只是我估計著的,實際可能要更多。

我們村裡,拿得起這個錢的人,一隻手都數的過來。今年這場雨下來,估計著更沒人拿得出來了。

周寡婦和周興拿不起這錢,便是把房子、土地都賣掉也拿不起。

更何況,就算是湊出來了,他們以後又要怎麼過日子?”

木婉青也沉默了。

這倒是事實,五兩銀子一家人兩三年都不一定攢的出來。更何況周興家孤兒寡婦,飯都吃不上哪裡存的下錢?

“那你呢?如果你來治,去鎮上買藥材來的話……”

趙大夫依舊搖頭嘆息,“如果我來治,買得到所有的藥材,我估計著也只能有三成把握。

但即便是在最便宜的醫館裡買藥材,也少不了三四兩銀子的花費。

有些草藥能確實從山上採到,但有些只能靠買,便是再如何節省,也少不了三兩銀子。

左不過是一個錢字罷了。”

便是湊到了錢,治好的可能也只有三成,但湊不到錢,就只能慢慢等死了。

三兩銀子的救命錢。

木婉青思緒萬千,在走出狹長的街道之前,她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