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記憶

“我不信任你們。”賀山沉默良久，終於開口。

聞言，韓蚋伸出手來，陰氣劇烈波動，他的前胸化作一團濃黑、滾動的不明物質，隨後他將手插入胸中，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後，化作白骨的手將破舊的卷軸拉出。

他把卷軸拋過來，那些漂浮在空中的飛蟲迅速爬伏在他的手骨上，只是幾個呼吸間，一切便恢復如初，唯一的異樣就是他的眼眶化作了讓人密集恐懼症發作的複眼。

“我們之間確實沒有任何信任可言。”韓蚋的語氣帶著些許疲憊，“卷軸之中是我的部分記憶，我也是透過這種方式來儲存人性，如果大師同意聯手，在解決鐵連山之後，我會將卷軸的製作方式教給你。”

賀山抓著有些滑膩的卷軸，上面附著的陰氣帶著零碎的記憶碎片，與那些鬼怪身上記憶碎片的存取方式非常類似，只是卷軸上的記憶碎片要完整的多，陰氣的量非常稀薄，哪怕是普通的人類開啟卷軸也不會受到多大的傷害。

“人皮、陰氣，還有特殊的圖案？”小宇宙的力量迅速將卷軸摸透，順便把記憶碎片開啟，無數畫面與資訊湧入腦海。

外界看來只是一個恍惚記憶便被小宇宙容納、消化，賀山卻還是從容的將卷軸扯開，然後低頭沉默。

“大哥，這和尚有能力與我們一起對抗鐵連山與槐山鬼嗎？”韓蚋身後的小弟輕聲問道，他們都用過這種卷軸，知道讀取旁人的記憶需要一定的時間，靈魂越是強大需要的時間越短，只是韓蚋拿出來的記憶卷軸是編號靠近前十的十一號卷軸，裡面容納了大量關於這次事件的記憶，哪怕是他們四個已經將靈魂完全轉化為飛蟲的異人，也需要最起碼一炷香的時間才能消化。

“我們沒得選擇，他既然能夠解決兩崗村的異變，證明他不是珞州城那些已經被槐山鬼圈養的傢伙。”陰影中的韓蚋面色逐漸紅潤，他的語氣沒有任何動搖，“鐵連山已經瘋了，那玩意根本不可能解決任何問題，我們已經沒希望了。”

“只是沒想到槐山鬼也已經瀕臨崩潰，不知道他們在搞些什麼，明明”

韓蚋的聲音戛然而止，飛蟲歸巢一般湧入他的胸口，隨後陰氣瞬間散去。

一股龐大的惡念在半空中迅速落下，貼著院子裡的五個人遊曳了一圈後，憑空消失。

“他恐怕已經無法維持自己的人性。”韓蚋默默的嘆了口氣，他們曾經都屬於一個組織，為了追尋那玩意合作，只是沒想到在短短兩年之間，情況就會惡化的如此程度。

哪怕是成功找到那玩意訊息的他們四個，卻也陷入更深沉的絕望之中。

“要儘快除掉鐵連山，如果鐵連山也和槐山鬼一起異化，他的能力可要比槐山鬼棘手的多，我們……”韓蚋臉上浮現煩躁的表情，用手捏著眉心舒緩強行操控飛蟲歸巢帶來的痛苦。

“我明白了。”賀山控制好在他們看來合理的時間抬起頭，聲音低沉道：“什麼時間動手？”

“下個月的月圓之夜，我們有一個儀式需要圓月。”韓蚋一口定下時間，看起來他已經準備良久。

“他不知道？”賀山從記憶中知道了太多讓他意外的事情，反倒是韓蚋、鐵連山、槐山鬼出自同一個組織的事情不那麼重要。

韓蚋搖搖頭，道：“大師，今晚就到這裡，如果有任何事情可以用陰氣在卷軸上刻字，我收到訊息便會回覆。”

說罷，他們四人在陰影之中化作無數飛蟲，四散而去。

賀山並沒有回房，而是在院中走了幾步，坐在閒來無事用手打磨出來的石凳上，仰望著天空中的黯淡的月光，內心的情緒在翻湧。

韓蚋記憶碎片中，那些他以為的常識，實際上在賀山看來更為重要些。

關於這個世界，賀山猜對了。

梵和羽，就是某個門派的代號，那些所謂的仙人，就是上界的練氣士，他們招收弟子的方式就是透過躍仙門的方式，所謂的尋仙使其實就是韓蚋、鐵連山、槐山鬼這群人。

他們被練氣士們贈予了強大的武功作為報酬，根據練氣士們透過仙門傳遞來的訊息找到那些從昇仙令中有所領悟的有緣人，然後帶著有緣人回到羽化山，仙門定時開啟，將這些有緣人送往上界。

那些有緣人在成為練氣士後，偶爾也會回到這裡，只是時間跨度非常長，因為按照練氣士們的說法，兩個不同世界間的時間流速不同，基本上可以視為，這個編號為丁字7492的世界過去十年的時間，而練氣士們生活的上界才過去一年。

如果沒有透過仙門繫結，兩個發育週期不同的世界，時間流速的差距還會更大。

直到五十多年前，仙門炸了。

如今能見到的鬼怪們從只剩下羽化山的殘骸上不斷生出，隨後擴散開來，那時的尋仙使們並不驚慌，因為他們自身的力量也不弱，練氣士贈予的武功非常強力，不僅延壽數十年，內力外放還帶特效的那種，和這個世界其他樸素肉搏的武者簡直就是兩個畫風。

加強版的內力對於鬼怪有足夠的殺傷力，那時的鬼怪還並不強，尋仙使們將鬼怪當成了延壽的路子，不斷研究之下，他們改變自身，成為鬼怪的一員，自稱為異人，將所有的鬼怪控制起來。

接著更加詭異、強大的鬼怪不斷生出，尋仙使們越來越難處理，就開始招募新人，韓蚋、鐵連山與槐山鬼都是那一批新人，只是他們加入沒多久，尋仙使的總部，也就是京城就消失了。

世界徹底開始異變，一位徹底異變，成為鬼怪的前輩告訴他們，想要活下去需要找到昇仙令，只有拿到昇仙令，才有一線生機。

因此倖存的尋仙使們開始滿天下尋找昇仙令的蹤跡，十幾年來，他們有的像槐山鬼一樣放棄的，也有像鐵連山一樣放棄後突然反悔，開始追殺其他仍舊追尋昇仙令的同伴。

最有意思的是，那位前輩，人稱宣天君，最後一次出現，是在這偏遠的邊疆，一個叫慈英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