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轉魂長長地嘆口氣道:“終於又少了一個秘密,我的心也輕了一分。遠啊,做你的選擇吧,鬼谷傳人的選擇。”

聶寒也看向了聶遠,兩個女人殷切的目光之下,聶遠搖搖頭道:“再給我一點時間吧,在我做決定之前,我想先去一趟西域。或許從那裡歸來以後,我會把事情想通的。”

轉魂說道:“你快馬加鞭往雍涼方向趕去,到天水之前,大概就能將柴嫣追到。”

聶遠答道:“我追上柴嫣之後,還要遠赴歸義軍一行……”

他話一說出,聶寒和轉魂都是大吃一驚,聶寒急道:“歸義軍所在的沙州孤懸塞外已久,和中原隔著吐蕃和回鶻的地盤,你這一去音信渺茫,姊姊恐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聶遠先是寬慰聶寒道:“姊姊放心,歸義軍在各方勢力交錯當中,尚能屹立近百年,護西域漢民一片安寧。我只不過是趕赴去彼處傳以音信,又怎會身死他鄉?”

接著他轉頭看向轉魂,驀地正色道:“歸義軍上一任節度使曹議金曾身中藶火毒,這是不是寒鴉做的手腳?”

轉魂做出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否認道:“那恐怕是西域毒王自己的生意,寒鴉的觸手還伸不到那麼遠的地方。”

聶遠看轉魂不似說謊,又問她道:“你方才想要我與你合作是嗎?”

轉魂聽了這話,慼慼然道:“你是想和姨娘談條件?我好歹救過你的性命,到頭來還是一場買賣。”

聶遠搖了搖頭道:“不談條件,我答應你待我回來之後,就同你去殺滅魄,這是為了報我師叔之仇。”

轉魂一愣之後,欲言又止。聶遠只覺自己的思緒亂成了一團,只盼望西域的風沙,能讓自己在回中原之前將所有事情想明白。

聶寒急道:“阿遠若非要去沙州敦煌,讓姊姊隨你同去吧。”

聶遠由衷對聶寒道:“姊姊,我見到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珍惜之情不亞於你。可你真的不能隨我同去,因為……因為方才和你交手時,我覺察出你的內息為江南一派,最為懼怕黃沙。你就留在中原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再回來找你。”

聶寒大為疑惑道:“什麼‘江南一派’?師父從來沒和我講過這等事情。”

這時轉魂突然走上跟前道:“遠兒說得沒錯,武林裡亦有一句話叫‘春風不過蕭關外’,乃是說修習江南內功的習練者久潤春風,絕不可吸塞外粗野之氣,否則大損肺腑。”

聶遠見聶寒似乎仍是難以相信,又苦心勸說再三,終於說動了她。

此時再看轉魂,聶遠不知該是愛是恨,最後請求她一件事情道:“今天我為尋至此地,連累了秋水閣的一位姑娘。那姑娘回去必遭毒打,你若方便,能不能給她一個去處?”

轉魂笑道:“你是要她做我黨羽,還是……”

聶遠連忙道:“我只要你給她指一條路,不要帶她進寒鴉。”

轉魂答應道:“這並非什麼難事,只怕人家非要以身相許給遠兒,姨娘是該高興還是為難?”

聶遠不去理她的玩笑,環顧這一座破敗荒涼的院落,二十年來的一幕幕好似在他的面前重演。那些死去的人深埋於地下,卻留下了無窮的恩恩怨怨。

聶遠心中感慨萬千,他又恐聶寒獨自去找黑袍客報仇出了不測,便再次對聶寒道:“姊姊,我很快就會回來。不論你要做什麼,一定要等我回來。”

聶寒猶豫片刻,答應道:“我等你回來。”

這時轉魂忽然嘖嘖嘆了口氣,將雙臂交叉在胸前道:“臨別之時,就沒有話是留給姨娘的嗎?”

聶遠看向轉魂,沒了以往對她那麼冷峻的臉色,輕聲說道:“姨……姨娘,我只望你能儘早收手,別再沾那麼多的血了。”

轉魂萬沒想到他突然這麼說,愣了半晌,怔怔說道:“只怕姨娘陷入其中,早就身不由己了。”

救下自己性命的三姨娘,偏偏又是沾了無數鮮血的武林公敵。聶遠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她,當即側過頭向兩人一拱手道:“後會有期,告辭了!”說罷一轉身往庭院外跑去。

轉魂看著他的背影在雜亂的叢木中穿梭,就如同當年自己救他逃出侯府一般模樣,只是此時他已變成了一個挺拔的劍客。

她又看看身邊同樣殷切望去的聶寒,她知道根本沒有什麼聶遠說的“江南一派”,也沒什麼“春風不過蕭關外”的說法,聶遠分明對自己的西域此行並無信心能全身而回,這話只為勸聶寒安心留下罷了。

漸漸陷入漆黑的夜空之中,轉魂看見一輪新月升起,情不自禁地柔聲吟唱道:“天上月啊,遙似一團銀。夜久更闌……風漸緊,與奴吹散月邊雲,照見負心人吶……”

聶遠再次來到秋水閣時,已是賓客如雲、人來人往之景。聶遠借了一頂斗笠埋頭走進其中,在熙熙攘攘的鶯歌燕語聲中悄悄留下賬簿,又趁著夜色離開了洛陽城。

最後回首望一眼燈火璀璨的洛陽城,聶遠從此一去紫臺,遠赴朔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