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榮也補充道:“何況河東在劉將軍轄下,黑雲長劍想要隨隨便便地在這裡行事,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眾人各自沉思起來,房間內一時陷入寂靜。過得半晌,屋外忽地有人敲門道:“公子,郭將軍有急信送來。”

柴榮開門接了那信,又將那下手打發走,因是急信,故此馬上拆開閱讀。聶遠見柴榮也束手無策,便即戴上了眼罩,著手粘上虯髯,一邊說道:“對了,我在衡山見到了柳姑娘,她很好,武功還精進許多,但現在我也不知她的去向。”

說罷他道聲“告辭”推門而出,柴榮正要留他,他已快步到了樓下。

待到他避過了兵卒來到驛館之外,正躊躇下一步該往何處去追時,忽地聽到柴榮在後叫道:“師兄留步!”

聶遠回過頭來,柴榮疾奔追到跟前,急匆匆地說道:“義父信中寫道,嫣兒暗中留到了家中一封信,說她要去塞外無人認得之處獨自生活,讓我速速回家去追趕!”

聶遠吃了一驚,對柴榮道:“我從金陵回此地的路上,確實一路打聽耽擱了許多時間,嫣兒竟然已經過了太原。再算上郭將軍這信的路程,只怕嫣兒已經離開太原十日以上了。”

柴榮也應道:“師兄所料不錯,可有良策追她回來?”

聶遠搖搖頭,淡然道:“能有什麼良策?讓我追她去罷,我正好要赴西域一行。”

柴榮自然無暇同師兄一同前去,猶豫兩番欲言又止,只好對聶遠說道:“嫣兒就全託付給師兄了,我和嫣兒父母雙亡,來日當請她姑父姑母為你們主持成親。”

聶遠心中糾結萬分,但心想此時說之無益,索性又一次隱瞞,告別而去。柴榮欲待挽留,又想師兄自上次分別以來,就和自己生了裂隙,此時他又一心追柴嫣而去,必不肯再耽擱,於是也就放他去了。

且說聶遠一路沿著黃河南岸而行,先到得洛陽,心裡想道:“此次遠赴塞外去尋歸義軍,路途渺茫,不知何時才能回到中原。不如先花上半天功夫,去黑袍客所說之地探個究竟。”

他又想黑袍客曾說,自己的舊事和他的一道滅門任務有關,既然如此多半是洛陽城中的大戶人家。聶遠遂在茶館請教了幾名老人,那些老人說出了許多名門大戶,聶遠仍找不著頭緒。

聶遠只好如無頭蒼蠅般撞來撞去,來到了天街之上。那時在洛陽的舊事浮上心頭,現下卻已物是人非。

這時一個熟悉的招牌忽然出現在聶遠的眼簾之中,那招牌上纏著花枝招展,上書“秋水閣”,其後的巷裡傳出一陣幽幽的芳香。

聶遠轉念一想道:“青樓裡或許會有線索,也未可知。”便即來到這一條花街柳巷之中,徑直往第一家秋水閣而去。

此時正值中午,尚未到午飯時分,秋水閣裡亦沒什麼客人。一進閣中,聽見的是那自頂樓流下小溪的潺潺水聲,聞見的是濃郁誘人的各類芳香,看見的是幾個打扮妖嬈的風塵女子疏懶地坐在其中。

現在並不是秋水閣開張的旺時,眾女子一看見聶遠進來,先是一驚、面面相覷,隨後紛紛嬌笑道:“這位爺怎麼一大早就過來啦?”“好一位英武的大老爺。”“姊姊們就別跟妹妹搶了,讓妹妹好好伺候這位大爺。”

聶遠正想該如何解釋間,一個藍衣女子已經款款走上跟前,輕輕攙著聶遠道:“這位爺,跟奴家上來罷。奴家雖然不才,也會唱幾首小曲兒,再給大爺跳支舞看看。”

聶遠本能推開這女子的手,只覺此人甚為眼熟,問道:“姑娘可是叫做‘幽蘭’?”

那女子稍一愣神,隨後喜笑顏開道:“這位大爺記得奴家,真讓奴家好生欣喜。”

聶遠一拱手道:“叨擾了,正有些事情相詢。”

他越是這麼彬彬有禮,眾女子就越嘻嘻哈哈,一個嘲笑道:“幽蘭妹妹啊,你怎麼又碰上一個好君子?上回夏天那一次,姊姊們笑了你好久呢。”

幽蘭鼓鼓腮幫,悶悶不樂地問聶遠道:“這位大爺怎麼稱呼?”

聶遠應道:“姓木。”

幽蘭又接著笑道:“木大爺,你要問奴家事情呢,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按我們青樓的規矩來。那就是你要包下奴家一天,讓奴家給你一人唱曲兒跳舞,你想問什麼,奴家都告訴你。”

聶遠離開大理時,段思平曾給了他大筆盤纏,他又常自節儉,至今未曾用完。此時正是花錢之時,聶遠便即拿出了銀子道:“那我就包下姑娘一天。”

幽蘭看見那銀子,幾乎驚得說不出話來,仍自不敢相信。怔怔站了半晌,又聽聶遠問道:“不知何處方便說話?”

幽蘭這才反應過來,拉著聶遠的衣袖款款往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