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個讓她愛、讓她恨、讓她笑、讓她哭的那個男人,已經不屬於她了。這不僅僅是因為自己在回雁峰上對蕭雨玫做了承諾,還因為她認為他們的緣分,已經到了盡頭。

終要別離之時,柴嫣拿起青霜,想要將流蘇拆下。可她撫了半晌,想起自己當時為他做這流蘇時的心意,他那時重傷在床,自己曾與他說:“這劍穗是文人所配……你以後就把青霜劍當作一柄文劍不好麼?它一定也會樂意的。”

這一掛小小的流蘇承載了她太多的回憶,她含著笑放下了青霜劍,反覆告訴自己道:“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成全他一個更好的人生,你應該高興才是,千萬不要哭出來啊。”

待到將聶遠的一切安置妥當之後,柴嫣又從懷中拿出一張已然發黃、但仍規規整整沒有一絲褶皺的紙,將它放在了聶遠身上沾滿風塵的灰衫中……

蕭雨玫將柴嫣那日所做之事講與了聶遠,聶遠聽到那一張紙時,急忙問蕭雨玫道:“我那一件灰衫現在何處?”

蕭雨玫道:“在露華池對面花叢的箱中,你自己去拿罷。”

蕭雨玫自將聶遠舊衣物換了下來,卻不說與他那紙張之事,聶遠當下稍稍起了疑心,以為她故意隱瞞。但他隨即想通,她若果真要隱瞞,只需將紙張扔掉,也不必今日再告訴他。

他們在堂中兜兜轉轉了一週,此時離露華池並不甚遠。聶遠飛身下樹回到露華池對面,果然見到一隻箱子。他快步走到跟前將箱子開啟,從衣兜中掏出了那一張泛黃的紙。

將折起的紙張攤開,只見上面謄寫著一首舊詩:“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稜,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聶遠的雙手微微顫抖起來,蕭雨玫此時已默默走到了他的身後,見他竟情深如此,默然嘆了口氣。

“她留下這一張紙,就走了嗎?”聶遠回過身來,問蕭雨玫道。

“她留下這一張紙後,確實轉身要走。但在臨走之前,我問了她一個我很好奇的問題。”蕭雨玫道,“我問她:‘你到底是不是寒鴉的暗樁?’”

聶遠心中一凜,不由聲音發顫道:“那……那嫣兒她告訴了你什麼?”

蕭雨玫稍稍停了片刻,反問聶遠道:“你能猜出她的回答嗎?”

聶遠閉上雙眼,重重嘆了口氣道:“既然她決然要獨自去江湖上漂泊,那麼她一定告訴了你實話,那個答案也就是她要離開我的原因。”

“你早就知道這一件事情了?”蕭雨玫的表情難得顯出有些驚奇。

“我早就知道了。”聶遠頗有無奈地答道。

“為什麼?”

“那是去年在八龍山山谷的迷霧當中……”

“那一場迷霧是那麼的大,人處在其中是何等的孤獨。我緊緊地抱住嫣兒,就是在那時,我忍不住向她吐露了真情。

可我獨自說了半晌,嫣兒只是沉默不語,方才她說到一半的話也不去說完。當我連忙低頭看她時,她正用一個臂彎抱在我的背後,人已安詳地睡去了。”

“她並沒有真正睡著,就像你今早一樣,是嗎?”蕭雨玫輕輕道。

“沒錯……”聶遠說到一半,一拍額頭道:“非也非也,我今早是真的還未醒來。”

蕭雨玫粲然一笑道:“你的狡辯,我一眼就能看出,你且說吧。”

“在低頭的那一瞬間,我覺察出她呼吸雖然不暢,但卻像是有意而為。而她致命的錯誤,是不知道我自大傷以來,早就形成了超常的洞察力。

我看見了她肩膀的聳動,即使那麼細微,我仍然看見了。我在那時心裡尚且不明白她的意思,她馬上便點在了我的命門穴上,她的點穴手法是那麼高明,即使我也未必勝得過她。”聶遠說這些話時,帶著三分悲傷、三分失望、一分涼薄,竟另有三分懷念。

蕭堂主精於點穴,應當知曉。命門穴被點可輕可重,重則能衝切脊椎,致人癱瘓。但她只是封死了我的神和氣,我當即便失了精神,慢慢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