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榮不依不饒道:“那是因為你是你爹爹的女兒,江東兵馬大元帥的女兒。若你是一個白身,還會那般好玩兒嗎?”

李沅湘從沒見過柴榮這般聲色俱厲,一時沒了主意。兩人沉默了半晌,李沅湘下定了決心,堅持道:“不管你怎麼說,我都跟你去了。像你說的,難道我一個人四處闖蕩,就很容易了嗎?”

柴榮這時真想撂下一句:“你過得容不容易關我什麼事?”但想起這些時日那點歡聲笑語,看見李沅湘孤苦伶仃的模樣,又心道:“算了罷,真不是一個男人該說的話。”

察覺到柴榮臉色漸漸緩和下來,李沅湘欣喜道:“你答應了?”

柴榮默默點了點頭,李沅湘更加高興,抽出自己白玉俏劍轉了兩圈道:“你閒來無事,可要教我武功,不然我怎麼超過你?”

柴榮道:“你這柄劍帶到沙場之上百無一用,若是當鋪可靠,一併放進去吧。”

李沅湘急忙道:“你不說我都險些忘了,當鋪哪裡會可靠?那些珠玉首飾,也一併取出來放你家裡好了。”

柴榮稍一猶豫,無奈答應下來。兩人在開封辦完了事情,啟程返回太原,一路上柴榮叮囑各種事宜,李沅湘直呼耳朵都要出繭了。

到得太原城下,李沅湘一時又喜又憂,這時忽然聽得柴榮在身後說道:“回頭看。”

李沅湘回過頭去,一捧沙土忽然迎面而來。李沅湘全身上下霎時變成了灰撲撲的模樣,她當即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一邊連聲數落柴榮,一邊抹自己臉上的塵灰、撣身上的麻衣。

柴榮在旁看著,見她撣來撣去,總也撣不乾淨,滿意道:“這等模樣便差不多了,常人絕對認不出你是個嬌生慣養的公主,更像個風塵僕僕的僕從,或者是個和柴某一起摸爬滾打的兄弟。”

李沅湘急道:“你早說嘛!幹嘛嚇我一跳?”

柴榮笑道:“我若早說,你必然不肯。”

李沅湘只好吞了這一口悶氣,柴榮又再三叮囑不可露餡,隨即二人一起回到城中,往府邸而去。

柴榮將李沅湘引入家中,對柴氏等人說是舊友。她打扮得本也就不再像一個女子,在眾人面前亦沉默寡言,又連日迎著風塵模樣大變,因此眾人皆未生疑。

到得晚上郭威得空歸來,看見李沅湘舉止談吐,一眼將她認出。他當即將柴榮拉到一邊怒斥道:“逆子,你好大的膽子!要在為父面前玩一出‘金屋藏嬌’嗎?”

柴榮連忙跪下謝罪,又將其中諸事一五一十地講給了郭威。郭威大為驚詫,反覆問道:“她當真是江東偽唐的公主?”

柴榮反覆肯定道:“千真萬確。”

郭威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過得半晌,開口質問柴榮道:“她是萬金之軀,待在此地只能是權宜之計,你以後卻要如何安置她?”

柴榮搖搖頭道:“孩兒短見,只由得她一時任性,還沒想過以後該當如何。”

郭威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過得片刻,郭威忽然問柴榮道:“這回可找到了柳姑娘的下落?”

柴榮搖了搖頭,郭威緩緩說道:“你也不必太過焦急,或許人家別有要事,不知會你自己走了也說不定。柳姑娘於你有恩,不可不報,改日見到,當不吝厚禮酬謝。”

柴榮答應下來,郭威微微頷首,片刻後又道:“榮兒,你姑媽所說之事,我也一直想說了。不過不是嫣兒,是你。”

柴榮稍一吃驚,卻不知父親為何突然說起此事。郭威放低聲音道:“為父看那公主姑娘對你多有心意,你若有心,何不結下絲蘿?”

柴榮霎時愣在原地,道:“可……可李姑娘家裡已為她結了姻親……”

郭威擺擺手打斷他道:“他那楊家孺子,安能與我虎子相比?你現下在朝中雖無聲望,但或可暗中留那李姑娘三年兩載,期間多加關愛。她既然已經對你芳心暗許,想必也不會舍你而去。”

“待到你以後非同今日,只需修書一封送往金陵,就說你恰巧救下了江湖落難的李姑娘。李家人若有迴音,為父再修書一封,請為你兩人結為姻親,中原和江東也永結秦晉之好。”

柴榮又為郭威這一番話大吃了一驚,過得半晌,搖搖頭道:“先不說此事可行與否,縱然真的成功,那楊公子被我橫刀奪愛,如何肯罷休?”

郭威捋捋鬍鬚道:“恐怕楊家公子活不到那個時候了,另一個方面來說,你若將公主姑娘送回去,就是讓她兩三年後守活寡。”

今晚郭威所說之話,句句都聽得柴榮震撼不已。他欲要反駁,又覺句句無懈可擊,再次愣在了原地。

郭威見他默不作聲,問道:“莫非你不信這姑娘的父親會弒舊主?”

柴榮搖了搖頭,郭威又問:“那莫非是你看不上這位公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