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榮望望漆黑的天空,應道:“韓兄弟,天色已晚,往軍營尚有路途,恐風雪將至,不如且在父親府中安歇。”說罷他望了望郭威。

郭威看了看柴氏,柴氏點了點頭。韓通卻撓頭笑道:“我一早就在軍中摸爬滾打,渾身沒一片乾淨之處,只怕髒了你家房屋……”

郭威當即笑道:“我家又不是什麼金屋玉瓦,何況你是榮兒兄弟,郭某讓你連落腳之處都沒有,還像什麼話?”

李重進也勸說一番,韓通才連聲道謝,進了府中。

眾人各自散去,柴榮引著韓通去了客房,一路上只見郭威府邸雖大,卻並無園林、水流,而皆是箭靶、空地,除此之外,只有幾棵梨樹而已。

韓通不由得嘆道:“將軍這幾月替劉將軍平了那好幾處作亂山賊,功勳卓著,怎地那劉將軍那般扣扣索索,連些金銀也不賞賜?”

柴榮笑道:“劉將軍非但不是扣扣索索,反而太過慷慨大方。義父說平寇皆是眾將士拼著性命廝殺,他連陣也未上,何功之有?便將劉將軍所賜皆分予了兵士們。劉將軍無奈,知道我姑母染病在身,便又贈了宅院要她靜養,義父這才應允。”

韓通本就對郭威十分佩服,這下更是敬佩萬分。這晚柴榮安頓好了韓通,回到廳堂,郭威正給柴氏喂藥,李重進、柴嫣都在旁幫忙。

郭威不由得嘆道:“我不就是像平常一樣去操練嗎?看你擔心成這個樣子,大冬天的,你若回回都這樣,豈不是又要惹得我擔心?”

柴氏搖搖手,稍稍壓低了聲音,神情嚴肅地說道:“我這回擔心非同往日,前日裡一術士路過府外算得一卦,那人說此家‘郭’若逢‘劉’,劉失其‘金刂’而郭失其‘子’啊,兩敗俱傷矣!”

“我想那劉將軍人稱‘金刀王’,你替那劉將軍效力,豈不是他的一把‘刀’?榮兒是你義子,豈不是‘子’?這般說來,恐怕你二人以後要反目成仇,榮兒或有不測啊!”

柴榮略一吃驚,想起在江陵給自己算卦那道士,連忙問道:“那術士莫不是一個穿著破爛道袍、打著小幡的老道人?”

柴氏稍一回想道:“正是,哎呀,我就說那道人非同一般。”說著她念念叨叨起來,又連連咳嗽了數聲。

柴榮粗略說了說在江陵遇見那道人,卻沒說他預言自己稱帝之事。說罷,柴氏卻更加疑神疑鬼,郭威和柴榮相視一眼,都苦笑一聲,無可奈何。

柴嫣端起柴氏無處安放的手,柔聲說道:“姑母,你就不需這般杞人憂天啦!我哥哥何等的聰明,多少次都能逢凶化吉……”

她話沒說完,柴氏已經打斷她道:“還說你哥哥,你呀,才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你看看現今世道亂成什麼樣子?你一個女孩行走在外,姑母真怕你出了什麼事,該怎麼向你爹孃交代?”

她一恍惚看見李重進站在柴嫣身後,卻反過來撫撫柴嫣手道:“你在此地還有你哥哥陪著,你哥哥哪日成親了,可就沒人能天天護著你了。何況榮兒也常常東奔西跑……重進啊,你做表哥的,還需常常照料些你嫣妹,讓你舅媽也省省心罷!”

柴嫣稍一尷尬,李重進只好走到她身旁,向柴氏道:“舅媽放心,重進自會照料著嫣妹些。”

柴嫣只好答應道:“謝謝表哥,我也自不會調皮惹事的。”

柴氏又嘆氣道:“唉,還是早早找了夫婿好……”

柴嫣只覺頭大,連忙撒嬌道:“姑母,你若再說這一茬,我可不理你啦!”李重進在旁汕然一笑,也道:“表妹尚小,舅母也不必這般著急,須得從長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