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喝過一輪酒,韓通和李重進腹中飢餓,柴榮又叫上幾盤下酒菜,對韓通和李重進道:“義父有命,不敢不從,兩位且先歇息,待我安置好了事務,便隨兩位啟程。”

李重進道聲:“請便。”柴榮使個眼色,讓聶遠和柴嫣隨他同去,聶遠當即會意,起身跟隨。可柴嫣卻為柴榮回中原擔心起來,不住向李重進詢問中原現下情形,並沒注意到柴榮眼色。

柴榮便和聶遠走到樓上,見聶遠不放心留柴嫣一人在下,勸道:“不必擔心,李兄弟是我義父親外甥,信得過的。”

聶遠點點頭道:“那就好……哦,郭將軍信中到底是如何說的?”

柴榮道:“義父現下正是效力於金刀王劉知遠麾下,要我進軍中相助於他。劉知遠此人是石敬瑭手下第一大將,亦是最大權臣,我亦不知他到底何意。師哥,你久歷四方,可知道劉知遠此人如何?”

聶遠應道:“此人在軍中威望極高,不乏野心。我只知石敬瑭送燕雲十六州與契丹時,石敬瑭帳下反對諸將中,便以他為首。”

柴榮若有所思道:“自李從珂在位後兩年來,中原屢次兵敗於契丹,耶律德光進軍時縱兵劫掠,中原積憤久矣。若金刀王果真能重振中原聲威,再造太平之世,我倒願助義父在他帳下效力。”

聶遠心知柴榮在江湖上走了這一遭,如今有意重回朝堂,雖頗為不捨,但也認為不失為柴榮的一個良機,便對他道:“人生幾十載如白駒過隙,良機難覓便蹉跎一生。既然今日有此機會,你若看準,便放膽去吧。”

見柴榮有期許亦有顧慮,聶遠伸出右拳道:“師弟,只要你還恪守在潞州那晚的誓言一日,師兄就在江湖上等你一日。若你在朝堂失意,便回到這片江湖,在這片江湖中,師兄保證無人動得了你!”

柴榮心下感動,伸拳和聶遠相對,豪然道:“師兄放心,一日入了鬼谷,終生不忘此志。不負此劍,不負蒼生!”

聶遠報之一笑,從旁邊取來兩隻酒壺,遞給柴榮一隻,也慨然道:“暫別之前,你需答允師兄:今日同飲慶功酒,壯志未酬誓不休!”

柴榮一愣,問道:“師兄不與我同去麼?”

聶遠點點頭道:“三年前我在瀟湘之地與人有約,要三年之後於大寒之日與人決鬥。如今雖尚在清秋,但既然已至江北離彼處不遠,我也該赴約了。”

柴榮十分驚詫,連忙問道:“師兄怎麼如此輕率與人私鬥?這不是師兄的性子……”

聶遠搖頭道:“並不輕率。你有所不知,三年前我曾在湘江之畔撞上一回寒鴉爪牙與人牙子交易。那時我出劍救人,不慎中了人牙子的暗算,所幸被一刀客所救。”

“那刀客頭戴斗笠,身披蓑衣,我看不清他面容,只記得他說這條命不是他給的,是寄存在我身上。但他那時見我身上帶傷,不願動手,約我三年後與他決鬥。”

柴榮連忙道:“這等事豈能當真……”可他轉念一想,自己不會當真,可師兄卻一定會當真,果然聽聶遠道:“我不願食言,何況以我現在武功,也未必會敗給那個刀客。”

柴榮知道師兄心性,勸他不得,只好先假意應允,心道:“讓嫣兒勸他必能奏效。”

兩人遂喝過了酒,走下樓去。柴嫣正聽李重進講得天花亂墜,竟面有期待神色。

見柴榮和聶遠下樓,柴嫣高興地迎上前道:“哥哥,現下中原百姓都正翹首以盼,正是你建功立業的好時候!”

柴榮眉頭一皺,正色道:“嫣兒,入朝統軍,步步兇險,豈是兒戲?”

柴嫣依附到柴榮身邊道:“我有一個好哥哥,一個好阿遠,會怕什麼兇險?再說姑母都叮囑表哥了,一定要將我帶回去見一見。”

柴榮道:“姑母如今病倒,每天念想著你,你確實該回去照料她些時日……只是,師兄恐怕不能隨我們同去了。”

柴嫣大吃一驚,連忙問聶遠道:“為什麼?”

聶遠將那事再與柴嫣說明,柴嫣越聽越是難過,也沒了一點點歡喜神情,心中更是酸楚。

聶遠說罷,輕輕撫著柴嫣肩膀道:“你放心,我將這件事了結,就去中原找你和阿榮。”

柴嫣欲要隨他同去,但一來離不開哥哥,二來確實想見到姑母一面,姑母如今病重在床,那是她在世為數不多的親人。

她亦想要勸聶遠不去赴約,但又聽聶遠說道:“嫣兒,做一個劍客,是不能失約的。你去吧,不必擔心我。”

柴榮以為柴嫣必會要死要活將聶遠賴住,誰知柴嫣聽了聶遠這話,竟咬著嘴唇紅起眼道:“你……你要去,那你就去吧,可別說是我礙了你出劍,做你的劍俠。”

說罷她轉過身來,喉頭髮苦說不出話,怔怔滴下來幾滴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