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魂情不自禁地向後瑟縮了幾步,卻險些墜入黑暗中的深淵。那將軍爬上自己的床邊,三兩下除去了戰甲,又解開戰甲裡的內襯。

她要本能地驚撥出來,嗓子卻湮滅一般,發不出一點聲音。將軍步步走向了她,又忽然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衫,她想要逃走卻無力抗拒,被將軍按在床上動彈不得……

在萬念俱灰中,她又陷入了昏迷。再醒來時,自己正坐在一扇小小的窗前,月光如霜灑在窗臺,分外美麗。

她低頭看去,懷中抱著一個年幼的孩童。這孩童生得十分俊俏,她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孩子,但他和自己一樣是個苦命人。

她悠悠地唱起了歌,那孩童打個哈欠,在她的歌聲中慢慢睡去了,她看著他安詳的面孔,竟也隨之去了夢鄉……

再醒來時,她茫然站在了一條窄窄的山路上。那山路看不見盡頭,旁邊皆是無邊的黑暗,路下是無盡的深淵。

“趁老爺不在,殺了那個娼婦!”

一個激憤的婦人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隨後只聽得一陣腳步聲匆匆靠近。她回頭看去,只能看得見幾個黑影,看得清他們手中的刀光霍霍。

她除了恐懼,已不剩了其他感情,只好用盡最後的力氣抱起懷中的孩童逃跑。她未及跑了兩步,忽然腳下一滑,跌倒在地,孩童從她懷中滾落,墜入了那深淵之中……

她伸出雙臂要去抓住那孩子,可卻觸不可及,她想要叫那孩子,又發不出聲。回過頭時,那幾名追兵已經走到了跟前。

這幾人更不說話,一齊揚刀砍向了她的頭頂。她閉上了眼,這幾刀卻遲遲沒有落下,反而是數聲慘叫隨之入耳。

她小心翼翼地睜開了眼,追兵臉上帶著恐懼,趴倒在了自己面前。她抬頭看去,一個黑影站在他們身後,朝自己伸出了手。

她猶豫著去接過了那隻手,碰到的一剎那,自己腳下薄薄的那層路卻突然四分五裂,那黑影也化作一道煙消失不見。她霎時沒了倚仗,無助地跌向了那深不見底的黑暗……

儘管一直叫不出來,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尖叫。這時卻忽然聽得“啊”的一聲驚叫入耳,轉魂猛地從椅上坐了起來,她劇烈地喘著粗氣,渾身上下更是流遍了冷汗。

轉魂掐住自己的手背,當下覺得疼痛難忍,她知道自己離開了夢境。她仍是驚魂未定,看向四周,屋中仍是一片黑暗,一如夢中所見。

她雙手扶著頹下的額頭,長髮從她手側垂到胸前。她已經這般獨處在黑暗中近二十年,這近二十年黑暗帶來的恐懼和孤獨,在此刻一齊湧上了她的心頭。

她冰冷的心本已能免疫任何傷害,卻不能抵擋來自內部的破碎。淺淺的嗚咽從她嗓中發出,她想要停止,卻無力抗拒。

過了不知多久,她忽然鐵下了心,抹乾眼淚走向屋門。拉開屋門,灑入的是昏暗的星光,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睡了整整一天。

轉魂徑直走向臨近的那間小屋,她在屋門前站了良久,終於伸手去推開了那扇房門。

房門突然被開啟,躺在床上的梭鏢客連忙看了過來。見到是自己主人,他鬆了口氣,說道:“是主人……”又掙扎著想要坐起。

轉魂邁進屋中,反手關上了房門。她臉上帶著笑意,款款走到梭鏢客的床邊,輕輕按著梭鏢客肩膀,讓他穩穩地躺回到了床上。

“主人……”

轉魂將手指伸到他嘴邊,讓他不要說話。她隨即又坐到梭鏢客所在的床沿,接著悠悠躺倒在他身邊,與此同時她右手沿著梭鏢客的面部滑下,輕輕放在了梭鏢客的胸口。

聞著女主人玉體傳來的馨香,梭鏢客只覺渾身燥熱難忍。他從來沒有距離女主人這般近過,更別說此時同床共枕,近在咫尺之間。

“這些年,只有你時時陪在我的身邊,不讓我墜入更深的深淵。”轉魂忽然深情款款地說道。

“主人……屬下,屬下是一個殺手,殺手不會違抗主人的命令……”梭鏢客支支吾吾地說道。

轉魂搖搖頭,媚聲道:“可一個殺手不會背叛他原來的主人。你不怕滅魄大人的責怪,這麼保護著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我……我聽令……”

“你愛我,是不是?”

梭鏢客胸口一熱,他在這一刻想起了自己對黑袍客說過的話:“殺手不需要所謂的情與愛,當他有時,他就離亡命不遠矣。”

轉魂的紅唇貼到了梭鏢客的臉側,她吐氣如蘭,柔聲說道:“告訴我,你到底愛不愛我?”

梭鏢客終於控制不住,將自己說過的話全部拋到了九霄雲外。他不顧胸口劇痛,一把抱住了他那柔情萬種的女主人,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卻緊緊抱著不肯鬆開。

轉魂也似沉醉,話音飄飄然道:“你那麼愛我,就永遠陪著我,不要走,好不好?”

梭鏢客道:“好……好……”他氣息不暢,更加上此時呼吸緊促,說不出一個字來。他的手已摸向了女主人纖腰間的那一條緞帶,又將其緩緩扯開。

這時他忽覺自己微弱的氣息被驀地阻斷,意識也漸漸迷離。他無法再掙扎,只能嗅著女主人身上的馨香,漸漸停止了呼吸,最終頹然倒在了女主人的懷裡。

轉魂的手指放在他的太淵穴上,那是人的肺經要穴。見梭鏢客已經死去,轉魂鬆開了手,幽幽說道:“我說過絕不會讓你落到滅魄的手裡,也說過要讓你永遠在我身邊。我沒有食言,你安心地去吧……去吧……”

拉開屋門,今夜的星月無比暗淡,只剩下更深邃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