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聶遠百毒不侵,起初還沒什麼反應,柴嫣連連咳嗽了數聲,聶遠才察出異常。兩人於是又趕忙背向彼處走了不知多遠,直累得精疲力竭,還像無頭蒼蠅一般亂撞,只好在一處石上暫坐少歇。

這短暫的安坐間,兩人既看不見來路,也看不見去路,反而慢慢靜下心來。他們都覺茫茫虛無之中,自己從何處來、到何處去都茫然不知,除了身邊一人,這世界上再無他事與自己相干,心中不免又空靈、又迷濛。

但他們又唯恐失去了這個最後的依靠,都不免靠得近了些,在這個迷霧般的世間相依相偎,相濡以沫。

“其實我真的不知道,這次上山會不會是一個錯誤的選擇。”聶遠想起這數月來的旅途終於要結束在這座山中,一時感慨,開口說道。

就在這萬籟此都寂的山間,柴嫣才聽出他的說話聲原來這麼清靈。就像……對了,就和那個與黑袍客糾纏不休的白衣女的嗓音一般無二。他二人的聲音一齊在柴嫣心中響起,竟如同琴瑟和鳴,雖是一男一女,但卻十分神似。

聶遠說的這話有了些喪氣,柴嫣見他也有這種情態,心中為之一動,勸慰他道:“不會有事的,譚老道長不是也在山上嘛?我們都還沒見到他,他怎能輸給他一個老頭子?”

聶遠略有不安地看向雲霧瀰漫的天空,說道:“可我心中隱隱覺得,這山裡很快要生出一場大風雨。”

“就像十年前一樣,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驟雨。”

聶遠耽於追思,兀自憂心忡忡著,突然覺著肩頭微微一沉,不由得心中猛的一顫。

他不必側頭看,便知是柴嫣輕輕依偎在了他的肩膀上,又聽她柔聲說道:“你聽見了嗎?”

“什麼?”聶遠微微顫聲道。

“鳥兒的聲音。”

聶遠按著柴嫣所說,細細去傾聽起周圍聲音,果然聽見一串若隱若現的哀婉鳥啼。這鳥啼聲一唱一和,似是殷殷關懷,又像是互訴衷情。

柴嫣的話語越來越輕,似是怕擾亂打斷了鳥鳴聲, 依在聶遠耳邊道:“它們一定是迷失在霧中的兩隻鳥兒,相依相伴在一起。它們為了防止找不到彼此,就一直唱著歌。”

聶遠點了點頭,這時天色晚了下來,兩人都覺愈來愈冷,不由得互相靠緊了幾分。感覺到柴嫣身子凍得微微發顫,聶遠輕輕將手繞過她背後,將她抱進了自己臂彎。

碰著柴嫣另一邊嫩肩的這剎那間,聶遠胸中一熱,什麼天下蒼生、雄心壯志都拋到了九霄雲外。他唯一想的事情,只有緊緊抱住懷中這個女孩,不讓她走失在迷霧中。只剩下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剩下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他生平還未嘗過男女情愛間的諸多歡喜和苦楚,也不知到底什麼叫做刻骨銘心的愛戀,他只覺得柴嫣自踏入他生活到如今,早就再也不能承受她離開。

柴嫣也暈紅了雙頰,柔聲道:“聶郎……聶郎……其實,我一直有話想對你說……”她說話時也期期艾艾起來,又驀地戛然而止。

她的氣息芳香如蘭,聶遠不敢看她眼睛,輕輕說道:“嫣兒,你不必再說,我都已經懂得。這些日子我終於明白了,我再也離不開你,我如今只想與你朝朝暮暮相依相伴……”

聶遠餘光瞥向懷中的柴嫣一眼,卻見她癱在自己懷中,面目安詳,緊閉著雙目。

聶遠霎時大為心驚,正要探她脈搏,這剎那他突然覺得後腰一酸,眼前昏花起來。他當即暗道不好,環顧一週不見敵影,只好強自清醒要抱起柴嫣離開,但他剛趔趄了一步就支撐不住,終於仰面倒在了地上。

餘光看見柴嫣趴在自己胸口,聶遠要伸臂抱她,但已經沒了力氣。他的意識也終於模糊不已,在片刻後喪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