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微微醉了下來,才知道為什麼總是有人要求醉。心中的某些鬱煩,似乎只能用一醉來排解。

“姑娘,聶某今日叨擾,自罰一杯,給姑娘謝罪。”說罷聶遠又倒了一樽酒一飲而盡。

“聶少俠好像有些醉了。”花蝶看著他,略顯心疼地說道。

“他若是不醉,也不敢向你敬酒。”耶律依霜慢慢走來,說罷還清冷地笑了一聲。

“耶律姑娘說得是,其實聶某還多希望你能收起殺心,莫再說南下中原之事了。唉……也不知在下今晚算不算做了一件放虎歸山的糊塗事。”

耶律依霜見他微微醉態,也朝他笑道:“沒錯,你就是放虎歸山,放了我這一條母大蟲。”

“哈哈哈……此番事了之後,姑娘下次重回中原若是帶著鐵騎而來,屆時聶某必要用性命和姑娘賭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耶律依霜奇道。

“是姑娘的弓快,還是聶某的劍快。”

耶律依霜爽然一笑道:“屆時你武功若能恢復,我自當奉陪。今日我先告辭,這幾日內我自會再去尋你。”

她說完便朝外走去,走到門前,又忽然回身對花蝶道:“花蝶姑娘,傷狼老三的是我,若是那狼老三來貴閣找麻煩,就讓他來找我耶律依霜比劃。”說罷她便推門而出,終已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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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依霜走後許久,三人除了喝酒別無他話。

“你很兒戲,簡直是亂世中的一股清流。”黑袍客忽然對聶遠說道。

“夜已過半,你到底要告訴我什麼真相,就請說吧。”聶遠直言道。

花蝶見兩人似乎有什麼機密話要說,便款款起身道:“奴家給兩位取些酒來,二位慢慢聊。”說罷她便慢慢下了大廳。

花蝶離開之後,廳堂中便只剩了聶遠和黑袍兩人,兩人的身影被燭光打在青石板上輕輕晃動,酒盅中映出了整個秋水閣如夢似幻的倒影。

“其實我尋你,是想勸你一件事。”黑袍客說道。

“勸我?”

“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放下劍,永遠地放下。十年之後你或許能成為我的對手,可我等不了十年,我想讓那一天早日到來。”黑袍客說著輕輕抬起了頭看著聶遠,他眼神中雖有迷茫,卻又透露著對於劍的執念。

說起劍,聶遠的神情落寞下來,朝黑袍客搖搖頭道:“你若如此想來,我怕是要讓你失望了。我在中過轉魂的九陌轉魂功後強運武功,如今經脈盡斷,非但使不出一絲內力,反而周身被內力反噬,連尋常人都比之不如,莫說十年,這輩子或許都是廢人一個。”

“你很適合劍,我看得出來。若你當時沒有逆著她的九陌轉魂功運劍,或許今日你已能與我過五十招以上。”黑袍客堅執道。

“我知道你愛劍如痴,但世間會用劍的不止我一個,你或許該趁早去尋下一個能用劍的人,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聶遠道。

黑袍客並不領情,冷笑一聲道:“你用內力做藉口,可內功對於一個頂級的劍客只算得如虎添翼,並非必不可少。我在潞州中過陰鬼的散神煙,在白馬寺中了老和尚的金剛掌,這兩大內傷都至少要七天調養,難道我就要七天不碰劍柄嗎?”

聶遠喝多了酒,周身知覺都變得遲鈍起來,他趁這當頭試著運起內力,周身經脈卻仍是刺痛不已,猛地將他的酒醒了過來,只得作罷。

“我與你練的劍法不同,不可同日而語。”聶遠失望道,“何況你即使不運內功,筋骨力量也遠超常人,我在身體上,不過是半個殘廢罷了。”

黑袍客長舒一口氣,似是失望道:“我急不可耐地要將所有的事情從身上甩掉,能為自己和自由而活,你卻自以為是地將那些俗事揹負在身上。其實你的身體即便再是虛弱,但已經足夠你活下去,不是麼?你強求的那些,其實是為了去做一些本不需要你做的事情。”

“在下十餘年堅信的事情,絕無可能因為閣下今晚的一番話而崩塌,若是閣下沒有別的高見,在下……便請告辭了。”聶遠別過頭不想再說,起身欲走。

“且慢!”黑袍客忽然叫住他道。

聶遠知道他說的所有,都是為了勸自己將所有事情放下,去做一個劍客,再於大成之後與他分個高下。

他此時站在原地,靜靜地等他將此行真正的目的說出口來。

“你付過酒錢了嗎?”黑袍客道,“這次的酒是珍釀,我這一柄劍怕是抵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