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邊戰事吃緊,澤潞名將“白馬銀槍”高行周新敗、張敬達身死訊息傳回,京城之內朝堂震動,皇上也意志消沉,全軍上下均無戰意,士氣委頓。雖是如此,都城防衛卻未有鬆懈,宵禁後巡城的禁軍履行著他們最後的職責。

避過了鐵林都,聶遠三人由黑袍客在前領著路,繼續望秋水閣而去。

一路上三人聽著不絕於耳的蟬鳴,一邊在洛陽城錯綜複雜的坊市間尋路,一邊還要避著時而出沒的禁軍,一路上甚是難行,耽擱了許多時間。

“還沒到麼?”耶律依霜問前面黑袍客道。

她話音一落,黑袍客忽然站住,細細聽了半晌,隨即伸臂攔住聶遠和耶律兩人道:“有人來了,很近。”

兩人不敢怠慢,連忙就近躲入了街邊角落的一堆草垛後,黑袍客又聽了片刻,也緩緩走入了陰影中,又低聲對聶遠和耶律依霜說道:“來的是三個高手,進了二十步之內我才發覺。”

聶遠和耶律依霜都暗暗吃了一驚,這個時辰頂著宵禁戒嚴在城裡遊蕩的武林高手,必然不會是月下散步來了。

三人不再說話,只聽得周圍一陣寂靜中,一個黑影忽然鬼魅般閃過了牆角。耶律依霜心頭一緊,猛地就要拔刀出來,聶遠一把按住她手,朝她搖了搖頭。

耶律依霜細看下來,那黑影似乎並未發現躲藏在最裡的三人,只是小心翼翼地蹲在牆角朝外街張望。隨即他又揮了揮手,招呼過來了另兩個黑衣人。

耶律依霜緊緊盯著這三個黑衣人,才看出他三人穿的並非夜行衣,只是穿著的外衣如黑袍客一般通體漆黑,外衣裡似乎還包裹著一層輕甲,且每人背上都斜插著一柄近乎五尺長的黑柄長劍。

“尋到大小姐了嗎?”最先進入角落的那黑衣人低聲問道。

另兩人都搖了搖頭,第一個黑衣人沉思片刻,又對二人道:“契丹兵馬已經殺到潞州,洛陽不能再呆了,通知其餘兄弟明日一早便走。”

“可是大小姐……”

“大小姐或許已經在回金陵的路上,讓兄弟們快些上路,或許還能追上她。”

後兩人拱手領下命令,又消失在了黑暗中,第一人左右張望一番,也匆匆離開。

見得三人都已走遠,耶律依霜突然說道:“真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為她一人,連黑雲長劍都派出來了。”

“是南吳徐元帥家的大小姐麼?”聶遠問道。

耶律依霜冷笑一聲道:“我看她當不了多久大小姐,馬上就要被喚作公主了。”

聶遠情知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徐知誥權傾南吳朝野,取而代之是遲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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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柴榮和柴嫣彼時告別了聶遠,由柴嫣引著去她最後見過柳青的地方。兩人從白馬寺門口朝西南而去,初時柴嫣只顧一路飛奔,二人不知尋了多久,不覺間已然入夜,仍沒找到半點金面猴或是柳青的蹤跡。

柴榮十分急躁,連忙拉住柴嫣問道:“到底在哪?”

柴嫣也十分焦急,她轉過身來環顧一週,看了許久,眼神驀地黯淡了下來。她只記得當時金面猴就是朝這個方向去了,可現在她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是一般景物,根本尋不到金面猴遺留下的一點點跡象。

柴嫣四處看了良久,不禁想起黃昏時柳青與自己告別的場景,自遇見她來的一幕幕在眼前飄過,最終消散如煙,就如她自幼以來身邊的許多人,一個個離她而去……

想著想著,她怔怔落下兩滴淚來,若是以後再也見不到柳姐姐,她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

柴榮眼看著柴嫣不做回答,而是默默地垂下了頭,心知她也尋不到了去向。他想起金面猴那鬼怪般的聲音,火上心頭無法排遣,只得仰天大喝道:“金面猴,你給我滾出來!”

四周本是寂靜無聲,柴榮這一聲大喝霎時打破了黑夜間的寂靜,幾個附近的街坊微微推開門窗斜瞟一眼,又連忙避瘟神一般把門窗合上。

柴榮雙拳緊握,額上青筋暴突,雙眼更是要噴出火來。柴嫣見得哥哥這副失常模樣,嚇得身子一顫,不敢應聲。她又想起哥哥失去了柳青會如何傷心難過,自己也悲上心頭,只剩無語凝噎。

兩人這般無言相對了許久,柴嫣抹了抹眼淚,低聲對柴榮道:“白馬寺出動了許多僧人,或許他們能找到什麼線索……”

心中燃燒著的怒火讓柴榮的思緒被截斷許久,柴嫣的話將他稍稍拉回,柴榮略一思考,咬咬牙道:“現在已經宵禁,白馬寺的僧人多半已被巡城的禁軍截回去了。”

柴嫣一聽惶然失措,跺腳苦嘆一聲道:“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