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柴嫣沒能看清柳青的表情,只覺得她好似對自己眨了眨眼。天階夜色涼如水,流螢的光芒在柳葉間若隱若現地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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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遠此時正盤腿蹲坐在客房階前,柴榮蹲坐在他背後為他輸送真氣。

聶遠體內的轉魂邪氣和自身的寒冰真氣仍攪作一團,和損傷的經脈纏繞混雜,一團亂麻般凌亂。但兩股真氣已不及剛開始那般相沖,也已不會對外來真氣有迅速的排斥和反噬。

半盞茶功夫後,柴榮額上已經佈滿汗滴,聶遠體內刺痛感也開始隱隱復甦,讓他不由得眉頭緊皺了起來。

頡跌博見狀不好,也在一旁將自己的內力緩緩輸送進聶遠體內。又過半盞茶功夫之後,頡跌博和柴榮突然感到手上針刺般一痛,聶遠只覺從任督二脈一直到奇經八脈如炸裂般痛苦無比,突然忍不住朝天大喝一聲,眼前一黑癱在了地上。

柴榮連忙將聶遠扶回到客房內床鋪之上,頡跌博在他幾處要穴上摸查幾輪後說道:“外來的真氣會刺激遠兒體內糅雜在一起的寒冰真氣和轉魂真氣,使之相沖,進而擾亂他本就損傷的經脈。他身子已無法承受這劇痛,這次是疼昏了過去。”

“師父,那妖女的邪功已經練到這等地步了嗎?竟然以師父內力之深厚都無法破解。”柴榮驚訝道。

頡跌博撫須嘆道:“其實並非單是因為轉魂邪功深厚,轉魂輸入他經脈內這股煞氣後,其未能沿任督二脈將他周身打通,反而和他運功激盪起的寒冰真氣相沖,損傷了他各處要穴。如今他的內傷便是兩股真氣和受損的經脈共同所致。”

“那師父可有辦法能救師兄嗎?”柴榮問道。

頡跌博思索半晌,搖搖頭道:“寒鴉中人專修這些損人經脈、乃至於傷人五氣的邪功,連為師也無能為力。”

柴榮陷入沉默,就說師父一度將精力轉移在收徒授業、謀劃天下上,已不再那般重視修習武功,但他的武功修為也已遙不可及,卻還對聶遠此傷束手無策。

如此說來,或許一個天賦異稟之人終其一生修煉內功,從不懈怠,才能有希望讓聶遠恢復原樣。如果自己從現在開始如此做,到了他能為聶遠治好此傷,兩人都已到了半截入土的年紀。

此時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揹負長劍的絕劍門弟子引著柴嫣走到客房房外,對柴嫣道:“就是這裡了,前輩和兩位少俠正在歇息。”柴嫣朝他點點頭,道聲:“多謝了。”說罷那弟子就回了練劍場。

柴嫣隨即邁步進來,一眼看到昏迷不醒的聶遠,登時大驚,急切問柴榮道:“怎麼回事?他舊病復發了麼?”

“不必擔心,師父說只是方才為師兄療傷時他的身子虛弱,承受不住劇痛。”柴榮對她道。

柴嫣這才安下心來,她又靜靜坐到了聶遠床邊,給他蓋平了被褥,又撫了撫他冰冷的臉龐。

“你柳姐姐呢?”柴榮奇道。

柴嫣回頭對柴榮冷著臉道:“她天天記掛著你,你就不輕不重地問問她在哪,就當沒事了?”

柴榮心頭也是一驚,衝柴嫣急道:“你快說她去哪了?”

不見了柳青,柴榮的這幅焦急模樣讓柴嫣很是受用,柴嫣不急不忙地對柴榮道:“可算是上了點心,柳姊姊在白馬寺,不久就回。”

白馬寺毗鄰絕劍門,來往不過是幾里路,柴榮也將心裡一塊大石放了下來。

短暫沉默過後,柴榮隱隱看出柴嫣模樣惴惴不安,好似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一般。柴榮突然察覺到柴嫣是空著手回來,開口問她道:“青兒拿著青霜劍去白馬寺了嗎?”

柴嫣搖搖頭,低著頭囁嚅道:“是我不小心,青霜劍被一個怪老頭奪走了。”

柴榮一聽這話,“嘖”地嘆了口氣,連連數落柴嫣道:“師哥從來都是劍不離身,這次他不嫌你頑皮讓你帶著出去,你難道不知保護好它麼?洛陽之大,找回這劍豈不是大海撈針?師哥醒來,我看你怎麼面對他……”

柴嫣低頭咬著嘴唇,不敢出一言以復,聽柴榮說了半晌,突然朝他吐了吐舌頭。

柴榮一急,呵斥柴嫣道:“你以為哥哥在跟你開玩笑?你可知這青霜劍在江湖上一度失蹤許久,找見它要花多少氣力?”

頡跌博見柴嫣被柴榮數說得垂頭喪氣,呵呵笑道:“也不是榮兒說得這般誇張,遠兒得此劍,原也是承他師叔的恩情。”

柴嫣聽到這時,驀地想起那怪老頭說的話,連忙搶話道:“沒錯,奪走青霜的那怪老頭就說要我去得到青霜劍的地方尋它。”

頡跌博臉色微變,連忙問柴嫣道:“你快與我說說那老者何等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