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遠輕輕抬起頭道:“徒兒被轉魂迷惑心志,非但沒能救群雄於水火,還害得師父傳授的一身武功盡失。徒兒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得師父原諒……”

頡跌博搖搖頭,似是極為失望,對聶遠道:“為師失望的是,你根本沒能悟透鬼谷之道。鬼谷之道不在於武功高低,也不在手握的權力大小,而在於你胸懷十萬雄兵。

“昔年戰國之時,我鬼谷弟子孫氏受師兄龐涓構陷,施以臏刑砍去雙足,自此成為孫臏。可孫臏立下的不世之功,又是多少手足健全、甚至武功高強之人無法企及的?你懂為師的意思了嗎?”

“師父……”

“你不是一直想用你的俠義之道去拯救世人麼?如今你武功盡失,終於能真正憑你的一顆心去感化世人,而不是倚仗於你的武功。可你還願意嗎?”頡跌博緊盯著聶遠,語氣中不無悲傷。

柴嫣將青霜劍拿給了跪在地上的聶遠,看著他道:“你的劍。”

聶遠看看柴嫣,若有所思。他想了很多,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想到了苦難的世人,想起了自己和柴榮立下的不負此劍的誓言。

聶遠終於毅然拄劍起身道:“徒兒願意!”

頡跌博點點頭道:“這才是鬼谷的徒兒。既然耶律德光一心殺他親兄,你也已放走了契丹薩滿,我們已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待到榮兒此行歸來,我們便啟程南下江南。”

“那郭將軍……”聶遠擔心道。

“為師已為他做好了籌劃,不必憂心。”

聶遠看看柴嫣,柴嫣眼中脈脈含情,向聶遠報以一笑。

— — —

虯髯客看著柴榮,道:“你這幾路劍法雖然用得不錯,但誰讓偏偏遇到了老子?赤手比武也沒必要了,來文鬥再分高下。”

柴榮點點頭,又道:“但請閣下容許在下研習片刻。”

虯髯客倚著洞壁坐下道:“好!老子和你公平對決。”

柴榮走到那刻畫了一面陣法的洞壁前,一邊細細研讀,一邊又用劍尖在洞裡地面上刻刻畫畫。

柳青全然看不懂,但見柴榮看著看著,竟看得渾身落出汗來,似乎極為勞累,當下覺得極是不可思議。

柴榮說是片刻,看了起來卻身不由己。這一牆陣法可謂玄妙無比,單是武侯八陣就有八八六十四種變化,衛國公六花七軍陣又分方、圓、曲、直、銳五種陣型,共有五五二十五種變化。

柴榮橫看豎看,總覺得還有更為深層的變化未能領悟,不敢懈怠。這一鑽研就是一個多時辰。

這一個多時辰中,柴榮看得全神貫注,自然沒能察覺到時間流逝。柳青和虯髯客卻都是百無聊賴地等著,十分煎熬。

等候過程中,柳青想起對面牆上有柳葉刀法痕跡,當下感到好奇,便問虯髯客道:“請問閣下,不知閣下如何在這面牆上刻下敝派刀法?”

虯髯客看看柳青拿著的柳葉刀,道:“你就是柳葉刀傳人?沒想到柳葉刀到了這代,竟是你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掌門。”

柳青聽虯髯客這話說得怪異,當下奇道:“莫非你真的是那風塵三俠中的一個,那你豈不是已活了快三百年……”

虯髯客聽柳青說了這話,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姑娘好生風趣,老子若是活了三百年,豈不是一隻老妖怪?”

“那你為何和那壁畫上畫的一模一樣?”柳青問道。

虯髯客看看那壁畫上風塵三俠,對柳青道:“壁上所畫虯髯客,正是我的先祖。”

柳青一聽雖有暗驚,但也在情理之中,卻聽虯髯客繼續說道:“隋末之時天下大亂,我先祖胸有大志,結交各路武林豪傑,學遍天下武學,本欲起兵建功立業,卻不想橫空出了個李二。”

“學到的武學中,也有柳葉刀的先祖?”柳青問道。

虯髯客點點頭道:“正是如此。柳葉刀、少林、正一……那時有門有派的武功我先祖盡皆學遍,不過卻唯獨沒能學到鬼谷派的武功。”

柳青當下心想道:“你先祖就是學到了鬼谷派的武功,怕是也沒法領悟它。”

卻聽虯髯客繼續道:“李二在中原起兵,我先祖自知難以與他爭鋒,便徵集一隊人馬出東海滅了扶餘國,自為扶餘國主。”

柳青對那扶餘國充滿好奇,對虯髯客道:“在海外做那扶餘國主,還免了中原武林的紛爭,一定是件很快意的事。”

虯髯客笑道:“那是自然。只是我先祖一直到死,未能重返中土。他對李靖和他那義妹一直念念不忘,死前傳下李靖和李夫人的畫像,要後輩祭祖時一同祭奠。”

柳青若有所思,又問道:“那你又是何時回來了中原?是為你先祖還願所來了嗎?”

虯髯客說到這時,突然止不住哈哈大笑道:“如今天下大亂,正是實現我先祖未竟之業的時機,老子豈能錯過?”

看這虯髯客在洞中刻滿軍陣、武功和兵法,他若也加入逐鹿中原的群雄之中,來日豈不是成了柴郎的敵人?柳青不禁在心裡暗暗擔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