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嫣在聶遠身後,苦笑著搖了搖頭。她覺得這章驊分明是一個笑面老虎,只能好話相迎,根本得罪不起,卻不知聶遠為何非要去替那古古怪怪的男人開脫。

“章先生有所不知,這位仁兄乃是在下舊交,隱居已久,性子孤僻。他今日特來一睹天下英豪風采,得罪之處,還望掌門見諒。”聶遠繼續道。

章驊看了聶遠一眼,微微笑道:“章某多慮,兩位勿怪。”

此戰之後,除柴榮揚名立威外,便屬有落青御氣門與章驊絕劍門地位陡升。有落青不惜本門上乘武功外流,救群雄於水火;章驊絕劍門武侯八劍陣接連兩戰大勝,自然也是風光無兩,他當下也頗為自得。

聶遠並不在意章驊自得之態,對黑袍客道:“閣下請便。”

黑袍客仍是一語不發,晃晃蕩蕩從群豪間走了出去,走向府門。

白衣女那日在梧桐林邊客棧問聶遠等人黑袍客下落時,四方陰暗,並沒留意到聶遠面容。此時她細細端詳著聶遠眉眼,覺得一陣莫名熟識。

她上前兩步,想要看得更加仔細,卻愈看愈想不起來,頭中突然升起一陣劇痛。

她輕輕按了按眉頭,頭上的暗金髮釵輕輕搖晃起來,甚是悅耳。她懶於再多想,也按著眉頭緩緩離開了府上。

聶遠之所以送走黑袍客,一個原因是他情知黑袍客並非寒鴉安插的內鬼,黑袍客自己又無法解釋,若是再打一場必然徒增傷亡。

更為重要的是,聶遠和他二人同為劍客,聶遠能體會他那劍受束縛的感覺。黑袍客執劍的這些年裡,非但他的劍受束縛,他的人、他的心都在一張網中。

聶遠看見白衣女離去以後,突覺腹部曲骨穴一陣刺痛難忍,眼前一黑,拄劍跪倒在了地上。

柴嫣連忙將他扶住,在他背後輕輕為他撫背通氣道:“你怎麼樣?我去叫我哥和鬼谷爺爺過來。”

柴嫣說罷,輕輕將聶遠放在地上,聶遠盤腿坐好,閉上雙目,開始感知到體內一股充滿刺痛感的真氣到處穿刺。這股九陌轉魂真氣與自己體內的冰霜真氣迴轉激盪,讓他經脈血管都劇痛難忍。

柴嫣抬頭看了看眼前的章驊,想要他幫忙扶著聶遠,誰知章驊突然上前道:“聶少俠面容痛苦,依章某之見,聶少俠是受了內傷。姑娘若是信得過章某,且讓章某來試試能不能治得。”

說罷他不等柴嫣開口阻攔,伸出一指推在聶遠膻中穴上,暗暗輸送真氣。誰知他指尖真氣一出,那指尖登時被針扎一般劇痛,章驊臉色一變,連忙收指道:“這是什麼內傷?這般邪門!”

柴嫣嗔道:“那你還不快扶好他!”

章驊正為這邪門內傷沉思間,李望州突然看見聶遠坐在地上,登時大驚,連忙快步上前將他扶住。

柴嫣認得李望州,見他一臉疑惑,但已來不及解釋,匆匆對他道:“你扶好他,我叫他師父過來。”說罷快步去群豪中尋柴榮和頡跌博。

柴榮和頡跌博正安撫群豪,突然見柴嫣急匆匆跑到跟前道:“聶郎傷重,你們快去救救他!”

柴榮和頡跌博也是大驚,連忙拜託何長松善後,匆匆跑到聶遠面前,柳青看到聶遠和柴嫣,也連忙跟著跑到跟前。

此時聶遠眉間已隱隱發黑,頡跌博暗道不好,連點聶遠任督二脈上數個要穴,手指均是一觸即被刺回,自己體內真氣似是受到了聶遠的反噬。

頡跌博讓李望州讓在一旁,盤腿坐在聶遠身後為他輸送真氣。過了半晌,頡跌博頭上汗滴越來越多,雙手竟也顫抖不止。

在一旁的柴嫣、柴榮、柳青和李望州都看得焦急萬分,他四人內功修行不夠,不敢插手,只得在一旁幹自焦急。

柴榮突然心念一動,對柳青道:“青兒,我去請有先生和何長老相助,你看好我師父和師哥。”

柴榮說罷,匆匆去叫來了何長松和有落青。三人再回來時,頡跌博兩隻手已由內而外變得枯黑,何長松當即衝上一把將頡跌博推開,怒喝道:“你不要老命了?”

頡跌博嘆口氣道:“或許這就是他的命……”

柴嫣見狀,心中劇痛無比,但她懷著最後期望看了看有落青。

有落青輕觸聶遠承漿穴與齦交穴,眼神一灰,朝柴嫣搖了搖頭。

柴嫣霎時感到心如刀割,再也忍耐不住,眼淚從她眼中撲朔朔地掉了下來。她一把撲上去抱緊了聶遠,口中含混不清道:“是我……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說著說著,她已泣不成聲。

聶遠緩緩睜開眼睛,輕輕撫著她頭微笑道:“我又沒死,你哭什麼?”

柴嫣破涕為笑,道:“沒錯,沒錯,我不哭了……”話說到一半,她卻止不住嗚咽,話已說得一個字都聽不清。

聶遠輕輕掙開她顫抖不止的胳膊,又將她抱在懷中,用微弱的氣息道:“對不起,我再也沒法做你的解藥了。”

柴嫣拭去淚水,臉上含笑道:“從今以後,讓我來做你的解藥,讓我來做你的劍。”

說著她也輕輕掙開聶遠的擁抱,將他的青霜劍抱在自己懷中,又重新倚在聶遠身上。聶遠輕輕將她抱住,兩人一起看著雲來雲去的天空,似是大雨將至。

大風起,雲飛揚。

暴雨欲來,風雲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