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碾死幾隻臭蟲而已……”白朮有些無趣地抬頭:“況且,我只是懲處他們的冒犯,也不是為了救你。”

“但你還是救了我。”這個呆呆的女孩固執重複,把泛著熱氣的小蒸籠再次推向白朮:“這個牛肉包子很好吃的,我請你吃包子。”

“你有錢嗎?”白朮樂了。

“他們昨晚用箭來打我,我偷偷藏了幾根的。”謝梵鏡悄悄扯了扯白朮衣角,示意他低下腦袋,白朮覺得有趣,也笑著照做了。

兩個人像小孩子一樣鬼鬼祟祟低著頭,把身子彎到了桌底。

“我咬了咬,是脆脆甜甜的味道。”在桌底,謝梵鏡捧著幾根斷裂的黃金箭矢,對白朮小小聲開口:“請問這是金子嗎?”

“這麼明目張膽?不怕我搶了你的?”

謝梵鏡怔了怔,似是沒想到白朮會這樣開口,不過剎那,她便把手裡的斷矢都塞給了白朮。

“都給你,林子裡還有好多,但我抱不動的。”謝梵鏡得意笑了起來:“我帶你去找它們!”

白朮不置可否扯了扯嘴角,他率先直起身子,神色平平淡淡,也並沒有什麼動容。

“食水者善遊能寒,食土者無心而慧,食木者多力而拂,食草者善走而愚……”鄙薄推開了謝梵鏡固執推來的小蒸籠,白朮挑了挑眉,散漫開口:

“食氣者神明而壽,不食者不死而神……你若學會食氣,便無需再食用這些凡濁吃食,也不必吃得如此之多了。”

“食氣?”謝梵鏡靜了靜,疑惑抬起頭。

“自己去學吧,李況,那個被他們叫做夫子的小孩雖然蠢笨,但多少還是從我身上得到了一些。”

短暫的興趣過後,白朮又開始意興闌珊了起來。

飢餓和疲憊一陣陣從心底襲來,讓他的意識也開始了不耐,在過於宏翰的精神面前,孱弱的肉身顯得如此輕薄而易碎,即便他只是古神一縷意志的託生,但那龐大到足以記述宇宙年輪的記憶,也不是凡間肉身所能負荷的。

無明並不是其他人,無明便是他,是矇昧而尚未覺悟的他……

白朮很享受這段久違的,生而為人的時光,但他需要將意志與這這凡胎的軀體磨合,才能避免靈與肉之間的衝突。

在他磨合神與人的這段時光,也唯有讓無明,讓這個矇昧而尚未覺醒的意識,來繼續接管地上的肉身……

這時。

一個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突然響起。

見白朮和謝梵鏡同時回頭,齊刷刷地看過來,掌櫃的臉上有些尷尬,但還是強作鎮定,無奈攤開手掌。

“沒了。”他說。

“什麼沒了?”

“樓裡吃食都被這位姑娘吃完了,現在裹面也來不及,眼瞅著都得響午了……。”掌櫃的攤開賬簿,訕笑著問道:“兩位,今兒誰結賬?”

“她!”白朮不假思索。

“……”

一道目光從白朮腰間豐厚的荷包瞟過,含著隱隱的鄙夷,又落在他臉上。

“看我幹嘛,又不是我吃的,憑什麼要我付賬?”白朮坦然伸出手,對掌櫃慢悠悠搖著手指,嘆息笑了起來:“跟你說個至理罷,這世間——沒有人能薅我一絲的羊毛!記住了,沒有人!”

“……”

在喧鬧聲中,謝梵鏡意猶未盡抿著嘴角,目光久久停留在蒸籠裡最後一個牛肉包子上,捨不得抬頭。

她啊嗚張開嘴,還沒來得及咬下,耳畔又驀得風聲一緊。

“再見了,能吃的小蟲子。”白朮捏著那張呆呆的小臉,玩味笑了起來。突然心情大好:“希望我醒來的時候,你還是活蹦亂跳的樣子。”

“泥(你)……要奏(走)啦?”含糊不清的聲音從女孩嘴裡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