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鼓用力一響,紅幕便被揭開。

場下喧囂熱鬧的人聲先是一靜,旋即爆發出更熱鬧的動靜,暖場子的小廝們忙著左右四躥,往戲臺上丟擲彩紙的剪花,繽紛滿目。

在一片熱鬧中,三旬上下,留著長鬚的說戲先生施施然走上臺,他先是拱手朝臺下的看客們行了一禮,旋即正了正衣袖,不急不緩走到桌子前,再度朝看客們拱手,這才緩慢落座。

“練竅,但也不算是練竅。”

二樓的白朮略微掃了說戲先生一眼,便得出結論。

以他現在的目力,只是不經意一瞥,人體所有的經脈、骨骼、血肉、真炁流向,便都逃不出他的目光。

這個灰衣布衫,豐頰多髭的中年男子,也是武道修士。

在白朮的視野中,他雙眼處的穴位,隱隱洞開了一線,似是打通了眼竅,連通了天地之橋。

但仔細看去,男子雙眼處的穴位已然七損八缺,不成模樣,靈炁日而久之,淤積在雙眼處,卻僅僅限於此,並不流入人身其他經脈。

練竅一境,便是要打破九竅,溝連天地之橋,初成人身小天地迴圈。

眼竅。

便是最初的關竅穴位。

這位說戲先生顯然是胎息圓滿後,試圖晉入第二境,嘗試洞開眼竅,但因時運不際,只開了三分眼竅,就因真炁不繼,而導致天地之橋無奈閉合。

“他倒是好運道,不知多少衝關失敗的,都因扛不住反噬,被炸成了血粉。”

戲臺下不斷有看客將銅錙拋上去,白朮也隨大流,他在蘇姮的小荷包摸了一把,撿出幾枚銅錙後,也拋去臺上:

“你非要我來陪你,就是聽這個?”

“這可不是一般的戲!”

“那是什麼?”白朮笑了笑。

“王秋意!”

“什麼?”

“這可是王秋意的新戲。”蘇姮又抓了一把胡豆,在卡嘣卡嘣聲中,含糊不清開口:“你知道王秋意嗎?他在戲文裡可有名了。”

……

“大將生來膽氣豪,腰橫秋水雁翎刀,風吹橐鼓山河動,電閃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種,穴中螻蟻豈能逃,太平待到歸來日,朕與將軍解戰袍!”

喧鬧聲漸漸停息,臺上的先生將雲板一扣,朗朗吐字出聲:

列位看官,今天這一折,小可要說那桐江畔上,才子佳人兩相遇!是謂捕魚兒誤拾繡香囊,鴛鴦子聽燈了禪機!

卻說前宋那順帝薨後,四民不安,時值又有江南兵亂不已,那一心禮佛的長樂公主遂親攜了眾女眷並宮人,來往金剛寺祈福……”

雲板一響,在說戲先生清朗的嗓音中,伴隨撥絃的琴聲和鼓樂聲,款款而繾綣的唱聲,也恰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