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至今還記得那個味道。

兩大勺黑糯米酒,一顆雞蛋,一整塊紅糖。

雞蛋黃浮在糖水裡,冒著甜甜的熱氣,一口下去,讓人滿足的甜香和熱氣從舌尖直竄進胃裡。

那是屬於童年獨有的味道。

娘早就死了,他也記不清是從什麼時候起,再也沒有嘗過紅糖雞蛋。

男人整張臉猛烈地白了起來,哭聲被打斷,他死死捂住嘴巴,像是要把肺給咳出來。

娘,娘……

他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坐在床上的女人會扶起自己,會驚慌失措。

但什麼都沒發生。

男人不知道自己咳了多久,等眼前亂竄的金星消失後,他勉強看清。

自己又咳血了。

他扶著牆慢慢撐起身子,轉過頭,坐在床上的女人一臉坦然,翹著腳,鄙夷地望著自己。

“嘿嘿~”

笑聲從旁邊的門裡傳來,待男人去看時,窗戶被人急急一把關上。

嘿嘿——

嘿嘿——

他努力張大嘴呼吸,心口一陣堵得慌,眼淚也流了出來。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那陣笑聲一直在腦中迴響,男人不輕不重打了自己一耳光,慢慢搖頭。

“你一個病秧子,能娶我是祖墳裡冒了青煙。”

原本惶恐的女人此刻趾高氣昂,她冷冷地看著男人,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舟少爺可是二房老爺的兒子,那可是趙家的少爺!你個病秧子哭給誰看,我被舟少爺看上,可是你家八輩子的福分!”

她沒注意男人越來越蒼白的臉,那張蠟黃的臉上已沒有絲毫血色。

“當初要不是你那死鬼老孃三番五次來求,你以為我稀罕你家?要啥啥沒有,逢年過節連兩斤肉都吃不上。”

女人說到這裡,底氣又足了一份,她騰得從床上跳下,用手指著男人鼻子,半步不退。

“你這一年工錢,買得起這鐲子嗎?”

她把腕上的玉鐲子摘下,在男人眼前用力晃了晃,口水也噴到男人臉上。

“你買得起嗎?”

女人聲色俱厲,又重複了一遍。

“嘿嘿,嘿嘿……”

這一次,他聽到一家人的笑聲從牆的另一邊傳來。

嘿嘿,嘿嘿……

一張張人面圍著自己轉,他們眉眼深深彎起,嘴角上翹,笑得萬分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