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龍不料有這樣一手,趕忙離座行禮,彼此又有一番謙讓。

待到坐下之後,老太太說:“走私金砂,本是朝廷律法明禁之事,今天有這樣大膽的傢伙怙惡不悛,正該交由衙門。只是不知道您可帶了差役同來了嗎?”

“哦,這倒沒有”

“既然先生沒有帶,就只好另外由小兒的衙門派專人押解了。”老太太又問道:“那與您一起走呢?還是單獨押解回去?”

于成龍想,此番自己屈尊降貴而來,不能把人領了,直接就回去,總要在此地盤桓幾天才好。

況且,他可不是為了帶幾個人犯的。

因此笑而說道:“若是能夠直接解回縣衙,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不敢當,不敢當。”老太太對兒子說:“阿力,把師爺的手本退還給。”又問了一句:“不知道您老住在哪裡?”

“住驛站吧。”

“師爺請回吧,一切都好說。”老太太對兒子說:“阿力,開中門,禮送先生下山。”

這就是官場上所謂的‘軟進硬出’。

于成龍要顧著自己的身份,也就無需客氣,回到驛站不久,有州衙門派人來呈上禮物,是虎皮、豹皮若干,金砂一袋,黃芪十斤。

剩下的則是一柄百鍊精鋼,卻柔軟如綿,可以圍在腰間的緬刀!最後還有一份請帖,請他即夕赴宴,並且寫明,要他只著便服即可。

旁的禮物也就罷了,這一柄緬刀卻是大出于成龍的心意。

他尋常只是從一些遊記、遊俠列傳中聽到過緬刀之名,可是要認真的欣賞一番了!

把刀抽出來,在燈下如同一條銀蛇一般來回舞動,他全然不通武功,也不會彈弄,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的手還劃破了,趕忙小心翼翼的把刀插回鞘內,預備著等到再見的時候,就將此物奉還。

到了下午,于成龍仍舊是一身常服,命下人帶上衣包,再到了宣慰使衙門。

趙力和下面的一個安撫司,四個長官司如數在門口迎迓,眾星捧月一般,把他迎到正廳落座。

到此在看見,原來老太太也在座——瑤人不像漢人那般的講究內眷規避的禮法,旁人神態自若,他也不好做出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態來。

過了片刻,有人來報,說晚宴已經準備好了,請貴客入席。

于成龍應主人之請,便是入席,居然是一桌很豐盛的筵席,聽老太太說,她身在瑤鄉,總也是吃不來瑤人的飲食。

阿力之父疼惜妻子,從廣州府請來一個廚子,常年伺候。

“今天臨時匆忙,有些菜來不及預備,不過左右先生也不會就著急的公務,就在這裡多住幾天吧!”

說著,老太太的神色露出一絲異樣:“您若有什麼真話,此時也不妨說不出來。”

“畢竟像您這樣的貴客,可是很難來到我們州城的。”

“可惜我這裡沒有紹興酒,”老太太問:“先生是喜歡喝黃酒還米酒?”

于成龍心中一動,他是北方人,自然是米酒了。

他是輕笑道:“米酒即可。”

於是老太太命人取來茅臺,開啟罈子上的泥封,頓時滿室飄香,尚未入喉,便有熏熏然之感了。

有了酒助興,談話就方便許多。

于成龍笑道:“如今於總督在兩廣施行改土歸流,昔日的宣慰使幾乎殆盡如今就該輪到土官了。”

“無論是土知縣還是土知州,怕是都不得幸免。”

“老身自然是知道的。”老太太嘆了口氣:“我趙氏世居南寧,一向對於朝廷恭敬,無論是錢糧還是兵馬,從來不曾短缺過。”

“朝廷這般施行,怕是不妥吧!未免也太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