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誼汐則環顧四周,見著院子破舊,瓦片殘落,傢俱都沒幾個,雖然看上去齊整,但難免簡陋了些。

“您是武鄉長?”

“我就是。”男人聲音洪亮,但卻略帶一些客氣,苦笑道:“這位公子請了。”

“某雖然是鄉長,但卻是紙糊的,公子你找錯人了。”

朱誼汐見小孩端來了椅子,一屁股坐下:“我就是來找您的。”

“只是您好歹是一鄉之長,怎麼住的如此寒酸?”

“公子,您就別誇他了,這鄉長算個屁!”這時,女人忍不住叉腰道:

“同樣是一省的,就在隔壁府,這裡人說的話半聽不懂,還不太熟悉,那個鄉老就把他當做泥菩薩,什麼也不讓他插手。”

“每年十塊錢,十石糧,雖然比種地強了些,但有什麼用,哪裡算是官老爺?”

鄉長、鄉老、鄉警。

從九品官銜,年入十塊銀圓、十石糧草。

其俸祿不高,這是朝廷和皇帝特意壓下來的。

按照千戶一鄉原則,小縣六七個,大縣十來個,三老則三五十人,全國一千六百縣,那就是十來萬人。

不降低俸祿,根本就養不了。

但相比較天天在地裡刨食的莊稼人,這點俸祿又很可觀了。

更關鍵的是手握權力,有地位,這就是農民難以企及的。

武進顧及臉面,忙呵斥道:“你個女人懂什麼,咱如今是官身,別看那地主老財有錢,見著老子也得行禮。”

“秀才公算什麼,哪裡比得某?”

朱誼汐笑了笑。

武進述說起他的來歷。

他本是鎮江人,也是軍戶出身,當年紹武皇帝入南京城,他索性也就投軍,忙忙碌碌二十年,得了十幾畝地,得以在什長任上退伍。

可以說,他明哲保身活了下來,但也與立功無緣。

“京營四十歲就不要人了,地方上的巡防營四十五歲才去人。”

武進饒有興致道:“當時出軍的時候,按照我的資歷是能夠進巡防營擔任隊正的,管理百八十號人。”

“我可不想再去當丘八了,還是當官舒坦,鄉老再小也是官啊,比之前的保長甲長強多了……”

說著,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然後他又苦惱了抓了抓頭髮:“老子要是隊正,下到地方就能去縣衙了,六房書吏也能當人一任,那可是正九品……”

就像後世那樣,軍中轉任地方,按照慣例是要降階使用。

不過在底層卻又不同。

因為隊正就是正九品官,總不可能讓他們去當六房文書吧,故而基本上按品而分。

而到了隊正以上的武官,退伍後基本上就是養老了,會在地方掛個閒職,如主薄,布政使司參政等。

畢竟在三十歲就能當爺爺的年紀,四五十退伍完全可以養老,實在沒必要當官了。

而軍方的擴張,文官們也是不會不管不顧,當了閒官已經是開恩了。

由於多年來的掃盲運動,以及隨軍學堂,普通士兵需要粗通五百字,而軍官階級則是兩千字。

當官對於軍官們來說其實並不難,難的是官場。

武進覺得眼前這說著北京官話的男人很投緣,很是交淺言深了一番:

“這鄉老名聲很大,有個叔叔是監生,有個侄子是秀才,在隔壁縣擔任書吏,就算是知縣老爺見了也得給幾個面子。”

“我這個武人,對他們來說就是個大智不識的粗人,那些村長不聽我的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