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窗戶被開啟,明亮而又通透,略顯燥熱的陽光射入,使得藥草味不濃,氣氛份外的嚴肅。

桌子上有幾罐草藥,冒發著熱氣,光是嗅入鼻腔,就苦澀的很。

除此以外,房間之中兩根嬰兒胳膊粗細的蠟燭,正不斷的燃燒著,散發著一股香味。

這是由海狗(海豹)的脂肪提煉而出的蠟燭,即使貝加爾湖不缺海狗,但是在奉京城,也是稀有的奢侈品。

哪怕房間之中甚是明亮,但卻讓人有種恍忽之感,將死之人散發的氣息怎麼也掩埋不住。

順治咳嗽了一聲,定眼瞧著那些湯湯罐罐,他沉聲道:“先生莫要多言,還得保重身體為要。”

“俗話說得好,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來自己去,老夫已經油盡燈枯,就莫要浪費那些藥材了……”

洪承疇臉色煞白,原本較為圓潤的臉頰,已經瘦脫了相,唯獨一雙眼眸較為明亮,散發著些許的生機。

七十一歲的他,顯然已經知曉自己的壽命不久,看的很開。

可惜,誰能知曉順治的心頭苦。

洪承疇允文允武,雖然有投敵賣國的舉措,但不可否認他的目光長遠,治國手段高超,無論在地方還是在朝廷中,都是一等一的輔左人才。

換句話,就是宰國之臣。

八旗只會打仗,範文臣、寧完我等只會耍政治,兩者皆有的唯洪承疇一人罷了。

一想到日後的情況,順治就頭疼。

“陛下,如今朝廷在北海(貝加爾湖)屈居良久,羅剎人據點被毀,不敢力敵,只能通商。”

洪承疇喘了口氣,目光炯炯的盯著這位三十來歲的大清皇帝:

“南邊的漠北,車臣汗部數萬帳,已然鯨吞蠶食,明人不敢亂來,扎薩克汗部勾結羅剎,膽怯畏懼,大清似乎到了毫無威脅的時候。”

“居安思危,老臣雖然要去了,但仍舊放不下陛下——”

這麼一大段下來,洪承疇臉色又白了幾分,一旁服侍的小妾,則忙不迭捶打後背,又灌了一口藥,才緩過勁來。

順治見其臉色恢復了些,這才擺了擺手:“你們都退下吧——”

“喳——”

無論男女,包括湯若望在內,全部都離開了房間,在門外鄭軍護。

如今,只留下床榻上半死的洪承疇,以及垂聽的順治。

“奉京府人丁滋生,老臣若是預計不錯的話,要不了幾年功夫,大清的丁口就會超過兩百萬。”

“如今一百八十萬。”順治明言道:“剛獲知沒兩個月。”

當初從遼東來到北海時,八旗,滿、蒙、漢,合計不過四十萬,在征服整個布里亞特蒙古後,得到了六十萬人。

而車臣汗部,再加上一些漠北部眾,輕易得到了三十萬人。

換句話來說,得到充足的糧食,以及物資供應後,無論是蒙古人還是八旗,丁口就不斷滋生,十餘年就增長了五六十萬。

而這一切,還得虧了洪承疇的大肆屯田,畜牧業與農業相互扶持,使得滿清的人口不斷增長。

“一百八十萬。”洪承疇呢喃了一句,隨即道:“陛下親領之民,有百萬嗎?”

順治噎了下,思考了一會兒,搖頭道:“奉京府上下,包括包衣,只有八九十萬吧!”

當初抵達北海的時候,八旗貴族們幾乎個個披麻戴孝,損丁折口,皇權的威信不斷降低。

畢竟,此時沒有經受過順治和康熙的削權,皇權不過是最大的八旗貴族而已。

議政王大臣會議,才是整個滿清的權力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