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魚白棉衣,彷彿個公子哥,帶著兩三個隨從,在揚州街頭閒逛。

在江蘇省建立後,揚州就成了其首府,因運河而削減幾分聲勢的揚州府,又重新振作起來,繁華不減當年。

冬日的點點雪花,在揚州竟然成了景色,薄如紙的一層積雪,在瓦片上待不到半日,就成了雪水,從屋簷直接流淌到街面。

以至於朱靜行走不久,腳底就已溼透。

而道路上的行人不減反增,冬至日臨近之故,城內日趨熱鬧,大張旗鼓採購的豪奴更是不計其數。

“江南富庶,而鹽商們又是最豪富的。”

朱靜看著一座座朱門大院,不由得搖頭不語。

票鹽制雖然打破了鹽商的壟斷,但憑藉著多年來的渠道,以及雄厚的經濟實力,大鹽商們依舊佔據了官鹽一半的銷路。

鹽稅改變很大,但又相當於沒怎麼改變。

鹽商們依舊賺錢,只不過賺的錢變少了罷了。

所以,明面上賺少了,他們就想著從私鹽撈回來。

畢竟每年淮鹽課稅四五百萬塊銀圓,草裡應該滿意了吧?

朝廷是滿意了,但皇帝卻不滿意。

“鹽商們總是盡一切手段來撈錢,少賺就等若是虧錢……”

回想起皇帝臨行前的話語,朱靜腳步匆匆,不帶有一絲的留戀。

等到他抵達酒樓包廂,錦衣衛千戶楚原,就已經等待多時。

身體略顯單薄,眉眼間頗有幾分圓滑,衣裳是一件上好的棉衣,膚色較白,像一個商人。

朱靜知道他,此人在山東勾連榆園軍,以及大量的土匪,從而為決戰贏得了先機。

也因此,其受封男爵,官升錦衣衛千戶,駐紮在應天府,監督整個江蘇,安徽兩地境況。

“錦衣衛千戶,楚原,見過欽差!”

“請起。”朱靜忙虛扶了一把,兩人客氣地坐下。

對於朱靜,楚原倒是瞭解頗深,聖卷極盛,如今充任特使欽差,又是一項撈取資歷功勳的好差事。

這件事若是辦的好,從其就能從正六品,升任從五品了吧,甚至能跨越至五品。

乖乖,二十來歲的府同知,正千戶,與自己平級。

“此次某受陛下所派,所為淮鹽之事,楚千戶若是有所得,我必然向聖上為你請功。”

朱靜一副熱情的模樣。

楚原則拱手,也是配合著熱情:

“淮鹽供銷應天、安徽、江蘇,江西,湖廣二省,河南,六省一地,數千萬丁口所需……”

如果是在天啟年間,這六省所在的丁口,肯定超過一億,而如今也不容小覷。

“鹽課之弊呢?”朱靜輕聲道:“幾百年的運轉,肯定積弊叢生了。”

“票鹽法後,綱鹽不存,這鹽政弊端,還得從鹽場說起。”

先說淮北鹽場,其積弊在壩槓。

鹽從濱海鹽場運出之後,要經過五個壩,每過一個,就要過稱改包,未改之前稱一次,改之後再稱一次,故稱為五槓十壩。槓者,竹槓,用來抬鹽之用。

過關完畢,才能最後裝載大包,運往指定銷售的地點,稱之為‘岸’。

在五槓十壩的過程中層層盤剝,處處花錢,每一引鹽須費十兩銀子,這些錢最後都要加到鹽運的成本中去,等到正式落到小民的手中,自然造成了官鹽的價格遠遠高於私鹽。

這也就是私鹽屢禁不止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