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片刻的愣神,瑪麗蓮便咬牙,回頭狂奔。她回達原處只需要半秒鐘。

而蒂塔出現在了維塔面前。約瑟夫則是與精靈並肩,這名騎士面前是他看不見,卻一直朝思暮想的艾比。

蒂塔要帶著維塔一起走,在他剩下的生命中帶著他往圖德帝國的方向。於是,精靈一隻手伸向仍被沃芙全力治療中的維塔的胸口,一隻手拿出鮮血武器,指向自己身後。

十字架型的鮮血武器的尾部忽然冒出一根猩紅的針頭,而全力衝刺的瑪麗蓮來不及減速,只是抬手遮擋。但針頭卻刺進她的手掌中心,頓時間,瑪麗蓮身體中的血液全部凝固,萬千猩紅又半透明的血針從她身體由內而外,滲析刺出。

卻也僅此而已,猩紅的針頭在瑪麗蓮身上搖晃,根根剝離。血液的凝固只是給她帶來了一瞬的困擾,她很快就能恢復活動的力量。

但精靈的纖纖玉手已經觸碰到了維塔的胸膛,蒂塔抿著的嘴終於有了些許笑意。有了接觸,就能交換。約瑟夫將帶著他們一齊逃出生天。

可下一秒,蒂塔卻眉角一跳,她終究是忽略了一個人。

沃芙,沃芙的雙手也按在維塔胸口,野獸的豎瞳中,映照著那殘陽最後的餘暉,她忽然將手一抬,而維塔的身體也應聲一顫,狼外婆歡呼道:

“急救,大成功!”

維塔忽然間坐起,卻重重的與蒂塔額頭相撞。

剎那間,兩人的視線中都只剩下了對方的眼睛。維塔僅剩的左眼遍佈血絲,如同一灘爛泥;而蒂塔的兩隻眸子卻如海藍的寶石,美豔不可方物。

真是……維塔在心中輕嘆,即使在額頭相貼的,如此之近的距離下,他還是沒能在蒂塔臉上看到哪怕一絲瑕疵。

欣賞之餘,維塔還在感嘆,手卻已經抓住了什麼東西,往自己身邊的教堂正塌落的邊緣外,直直扔出。

是那個小小的木雕。

蒂塔的餘光被那小小的木雕吸引,寶藍色的眸子順著木雕的軌跡移動,原本觸碰著維塔胸口的指尖也移開,伸向在空中劃出了一個漂亮拋物線的小小木雕。

指尖碰到了一下那個小木雕,它運動的軌跡改變了一瞬,蒂塔朱唇輕啟,想要說些什麼。

卻感覺到自己脖頸上一陣冰冷。

是維塔,他右邊冰冷的義手上冰冷的槍口輕輕貼在精靈的脖子上,輕輕的扣下扳機。

蒂塔只覺得一聲巨響,然後便是萬籟俱寂。一股滾燙至極的熱流從自己脖子的左邊貫穿到右邊,驅散了維塔槍口和義手的寒冷。一枚製作工時或許不到半小時的子彈,經由眼前這隻能活幾個月人的手中的槍,撕裂了自己頸椎,以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頸動脈。

而蒂塔卻只覺得溫暖,身體已經無法再傳回任何感覺,她仰面倒下,恰巧望見了這小教堂的神臺。神臺上的塑像早已不見,反而是逐漸上升,掛在天上的月亮恰巧升到了神臺處,就像祂一直在那裡一樣。

而代表的精靈的太陽,此時終於燃盡了祂最後一絲餘暉。被黑夜完完全全的吞噬。

蒂塔想笑,或許明天太陽會依舊升起,但是自己卻再也看不見了。

餘暉已經不見,而今天居然就是自己的陌路。

咦?精靈發現維塔已經爬起,那麼按自己的瞭解,他一定是要來給自己補刀。蒂塔還能嗅到槍口那灼熱的水蒸氣的味道,想來,補刀的方法也應該是朝自己的腦門再來一顆子彈吧。

果然,維塔在沃芙的攙扶下爬起,跨到了自己身上。還冒著煙氣的槍口已經對準了自己。

蒂塔寶藍色的眼睛一眨不眨,說起來,如果一切順利,沒有今天。那300歲出頭的自己應該還能活700年左右,足夠熬死人類的兩個王朝。可就是這樣的自己,就要被眼前這壽命不足幾個月的人類終結了,竟然……竟然……

竟然有種自己的餘生被維塔獨佔了的感覺呢。

望著槍口,蒂塔不自覺的笑起。她不知道這個被血液染紅的笑在維塔眼中是最美的一次。

維塔即將再度扣下扳機,而蒂塔忽然惡趣心起。她想,既然自己的餘生都被你獨佔了,那再接受我的一個小小的惡作劇……你應該不會生氣吧?

寶藍色的眸子盪漾,蒂塔在這最後關頭,稍微改變了一下約瑟夫所深陷的幻覺:

很簡單,蒂塔只是將此時此刻,把約瑟夫眼中被維塔用槍指著,半張臉都是清澈血痕的自己,換成艾比的樣子罷了。

槍聲響起。

蒂塔寶石般的眸子在太陽完全落下的黑夜蒙灰。

而約瑟夫卻發出了長長的,如孤狼般撕心裂肺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