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青的委任書就只是一枚綠色木牌,上書一個“任”字,還有一張任書,上書兩字“蓉城”,下面畫押“班列堂”。

黃鳴瞧著堪輿圖,基本已經謀劃出了自己的行進路程。

先是去與三洲瘦湖齊名的肥湖爭渡,打探訊息,然後繞遠路走檀香河瀑布,繞過二關嶺,轉去蓉城。

因為抄近路的話,就要一隻腳踏入烏鴉嶺,那邊邪魔外道不少,生死常常在呼吸之間,是有幾位惡名昭著的銜脈期和溶血境坐鎮的。

黃鳴從裹好的包裹中取出子母飛刀,隨意劈砍了一根竹棍用以撥弄路邊枯枝,走上一座不知名山頭時,太陽剛剛升起,映得看似不遠處的肥湖金光如鱗。

可望山跑死馬的道理黃鳴還是懂的,堪堪又走了一天,這才走到了肥湖邊上。

只是無船在岸。船塢旁也就零星幾個人而已。

那便是還在對岸了。這裡的規矩,那蓉城記略上也有記載,肥湖舟子只有一人一舟,一天一趟,一趟擺渡一人,換湯不換藥,換人不換舟。

所以便有了肥湖爭渡的說法,武藝低的,下手不夠黑的,對不住,您就下去湖裡洗個澡趕後日吧。

這邊隔三差五就能鬧出人命,或結下樑子,江湖恩仇江湖報,可從沒有一人為難那位老舟子,因為此人身份特殊,不僅是因為此人武道修為不低,而是許多人還要仰仗他做些事情。

如果傳聞屬實,這位在湖上打轉了一甲子的老舟子,是隋國江湖上第一耳報神。

照理以為舟上不問世事的老頭子,是不可能當得起這稱呼的,可外面都這麼傳,就不由得黃鳴不信了。

當天下午,人便漸漸多起來,黃鳴粗略數了一下,已經接近五十人,其中兩撥尤為扎眼,一個是由五六位幫閒簇擁著的公子哥,此人並不像那些紈絝一樣揣個扇子,配以一搖三晃的八字步,而是腰間垮了一把劍,背後...背了一把沒有刀鞘的金刀,頭頂戴了頂鑲有大號紅寶石的黑絲綴帽,左顧右盼,像是在掐架找茬,在黃鳴看來,確實有些滑稽,其實相貌不差的。

還有兩位,著裝一黑一白,白衣的身高六尺,手持一副拇指粗細的黑色鏈子,黑衣的扛著個三尺長短的白布幡子。停歇在船塢最近的位置,不言不語,不怒自威。

也有像黃鳴這種不去湖邊晃悠,隱在林中觀望的,人越來越多,到了半夜,竟看上了一出好戲。

一名獨眼大漢衣衫單薄,高呼道:“在場的各位好漢,眾位相好的,從老還有兩三個時辰便要過來了,與其在他老人家面前丟人現眼,不如就此劃下道來,也好點到為止。”

見無人應聲,獨眼漢子擺了擺手,走到船塢旁嘆氣道:“罷了罷了,你們一塊過來吧,能在我這裡走個三招兩式的,就給你們上船的機會,如何?”

漢子應聲入水,立冬天的湖水滋味可不好受,大漢邊往岸上游,邊向船塢方向看去。

出手的,是那黑白兄弟的白衣男子。

背刀的公子哥緊了緊褲腰上的寶劍,正打算上前,身後一位老僕將其拉了回來,彎腰叮囑兩句,公子哥開始躊躇進退。

那位落水的大哥倒也爽利,上岸後擰著衣服光著膀子大笑道:“哈哈,孫某技不如人,就在此再等兩天罷。”

趁著夜色,十餘名江湖人選擇了繞道而行,黑夜慢慢淹沒了他們的身影。只是這一繞,又得多出五六天路程,實在也是無奈之舉。

混江湖的,技不如人,繞道而行,不寒磣,不丟人。

東方漸漸發白,一線天外,一艘還算寬敞的烏篷船漸行漸近,從姓老人在身後搖著槳,獨佔船頭的是一名覆有面具之人。

黃鳴瞧那漿洗的發黃的衣服,自是眼熟至極。正待走向船塢相認,可那面具男子竟是沒給機會,距離船塢還有約十丈遠時就拔腳躍上岸,嘿嘿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腳底抹油,溜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嚥了一口口水。

黃鳴哭笑不得,就這麼和小師傅錯過了。

所有在場之人都不再藏掖,現身去往船塢,相熟之人已經開始議論剛才走掉的那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船上老人看了看日頭,摸出一根菸杆,輕輕摩挲菸絲,聲音沙啞:“卯時三刻開船。”裝好菸絲後無意點火,竟是枕著煙桿沉沉睡去。

黑衣白衣二人率先登上船,身後就有效仿之人,出過手的白衣男子往後瞪了一眼,岸上之人便沒敢上前。

只是這種威懾也僅僅存在了片刻,隨著一位尼姑冷哼一聲,大大咧咧登船席地而坐後,後面就開始爭先恐後地上了船,晃動的動靜那麼大,都未曾吵醒那老舟子,等黃鳴上船時,已是卯時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