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鸞溫熱的氣息出現在蘇影的頸側,他把下巴輕放在了蘇影的肩上。

“……我知道了。”

如果知道,之後的結局,蘇影是絕對不會讓他的話,停留在“我知道了”四個字上。可惜,沒有如果,那時的蘇影,永遠無法預料,他們的結局。

那時的蘇影,永遠不會知道,“我知道了”四個字裡,到底蘊含著什麼。

而現在,蘇影知道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很多事情,來不及說如果,正如蘇影的後知後覺,註定了他們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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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塵峰極高,蘇影站在山頂的懸崖邊向下看,只看到無窮無盡的虛空。氤氳的白霧,像是一張大開的獸口,要把人吞噬殆盡。

懸崖對面還是一座懸崖,中間隔著深不見底的山澗,山澗有數丈寬,只能聽見山澗下隱隱有翻湧的流水聲,波濤翻滾的水花似乎觸手可及。

對面的懸崖上長滿了楓樹。蒼鷺境內終年溫度較高,就算是接近冬季,對面的楓樹還是一片火紅,像是大片大片燃燒的烈火,紅的如此燦爛,烈得叫人睜不開眼。

身後傳來聲音,蘇影回過神。

“還好,目前驛站裡還沒有官兵,今晚我們就在這裡下榻吧。”麒鸞理了理馬的鬃毛。

山風掀起了他的衣帶,在白色的風霧裡像是一縷紅色的薄煙,虛無縹緲,看不真切。

好像下一刻,他就要消失了一般。

蘇影眨了眨眼,把自己從毫無由來的抒情中拖出來,木然的點點頭,擦著他的肩膀離開。

“對面的楓樹很漂亮啊,可惜隔得太遠。”麒鸞自言自語似的。

蘇影回頭看著楓樹林,又看著他飄渺的背影。

“不好看,我不想去看,一點也不。”對上他詫異的眼神,蘇影回過頭走向同樣埋沒在山霧裡的驛站。

“為什麼?”麒鸞牽著馬趕上來,“你知不知道你穿著這身衣服站在懸崖邊看楓樹林的時候,我都不忍心叫你?”

蘇影置若罔聞的加快了步伐,走向驛站。

麒鸞,我們,很快就要分別了吧?

不論是官軍,還是寧青他們,只要他們任何一方找來,我們就必須分開了,不是麼?

可現在,他卻捨不得了。

回憶往昔,相思難了。

話含在嘴裡隱隱的發燙,卻說不出口。

“小影……”麒鸞從身後拉住蘇影的手,“你怎麼了?”

“……沒事。”蘇影低下頭,發覺嗓子有點嘶啞,“只是累了而已。”

蘇影累了,麒鸞,能不能在我再次愛上你之前,放過我?

我已經沒有勇氣,也沒有力氣,相信你了。

驛站有三層,很簡陋,櫃檯上的清漆已經剝落了,用得太久反而露出一種潤澤的木料光澤。常年位於山裡,竹藤製的座椅微微潮溼,用舊的茶壺顏色發烏,手摸在上面總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涼意。

驛站裡只有兩個驛官,穿著蒼鷺朝廷的服飾,蹲在櫃檯前撥拉著算盤,顯得沒精打採。

也許是蘇影和麒鸞衣服的顏色太打眼,他們才在驛站門前站下,裡面的人就迎了出來。

“二位……客官?”驛官的口吻有些遲疑,不住地打量蘇影和麒鸞,最後猶疑的問道:“住宿麼?”

“嗯。”麒鸞把韁繩交給驛官,“一間上房,住一晚。”

驛官點頭,帶著蘇影兩人進去。

裡面那人也不住的打量他倆,隨後也顯得有些侷促,隨便問了幾句,就帶他倆上樓了。

“小影,你今天怎麼怪怪的?”麒鸞坐在房間的床上,把胸前碩大的繡金紅花扯了下來隨手扔在一邊,又摘下頭上束髮的金冠,把長髮披散下來。

這樣一來,麒鸞的年齡頓時模糊起來,像是剛剛成年一般,稚嫩中帶著點青澀,卻掩不住那股飄逸淡雅的出塵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