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半年來,陸華西是真真切切領會到了什麼叫做冰火兩重天。

想當初,新年第一拍的時候,那會兒的樓市真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房價一個勁地猛漲,從一千八漲到了三千六,翻了一倍。幾乎所有人都瘋了似的,彷彿只要拿到了地,蓋起了房子,就會賺得盆滿缽滿。

某個開發商甚至跟小報記者透露,這一行的利潤高的他都不好意思。

一言放出,惹出眾怒的同時,也讓不少頗有資產的人看到了發財的機會。

陸華西就是其中一個。

他在陽江是一個非典型的富二代,跟其他富二代吃喝玩樂不同,他從小就很要強,一直想做出一番事業來擺脫自己這個標籤。

既然看到了房地產行業的火爆,他經過一番鬥爭,死磨硬泡地從老頭子那裡討來了一個多億,非常硬氣地在土拍大會上硬剛來自國內的行業大佬綠桂地產,硬是虎口奪食搶到了一塊寶地。

那時候的他春風得意馬蹄疾,哪裡還會把陽江的一群土老帽開發商放在眼裡。

在他看來,陽江的開發商不但品味很土氣,而且渾身上下充滿著暴發戶的氣息,他雖然也是來自這個小縣城,但畢竟去一線城市讀過名牌大學,不但穿著非常時髦,言談舉止更是優雅大氣,加上自認為英俊的面龐,絕對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

那時候為了能賺得更多,他更是有意放慢了工程建設的進度,美其名曰精心打造傳世名邸。

卻不想這一拖竟然讓自己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誰曾想到火爆到無以復加的樓市,竟在一剎那間迅速降溫,整個市場頓時降至冰點。

土拍花掉了一個多億,再繳納一些稅費,辦理一些手續,自然就要從銀行貸款。

剛貸款的時候,銀行很大氣,一下子就給貸了五千萬。

除掉規劃設計費,工程建設費,人工費用等,還有一系列雜七雜八的費用,這五千萬扔進去四千萬,眼看著一期專案快要完工,卻賣不動了,預售到現在,三個月的時間,只賣掉了三成!

但這樣的業績不足以償還銀行貸款,現在行情不景氣,建築公司又擔心到時候拿不到工程款,所以要求多支付一些才肯開工。

工程是不能停的,一旦工程停下來了,看到形勢不對的那些三成購房者,不把售樓處拆了才怪。

降價出售是不行的,即便是打了很大的折扣,也沒能吸引更多的購房者。

這個夏天,陸華西就完全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內部員工人心動盪,外面建築公司不見鈔票不動手,隨時還可能會爆發群體事件,那邊距離還款日越來越近——當初他也是沒太在意,跟銀行籤的是一年合約,以為一年之內兩期樓盤一出售,錢款就能立即到位,也就不用再欠銀行的錢。

倘若是隻還利息的話,他還能東拼西湊一點,但連本帶息就還不起了。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他是絞盡腦汁。

第一個想到的還是自家老頭子。

陸華西的老頭子儘管有錢,但現金流也是有限的,掏出一個多億來已經是掙了老命,幾乎掏空了全部的家底。

現在聽說需要幾千萬過橋款,哪裡還能湊的出來。

偏那些客戶,聽說了這樣的訊息,跟他的公司做起生意來,更是講究現金為王,生怕他家出了事情,還不了錢。

第二個想到的就是業內的一些同行,可以讓他們出一點錢,佔新陽的股份。

但這些老江湖儘管一身土氣,但腦子很靈活,比狐狸都要狡猾,誰肯在這個關口不縮緊銀根來應對時艱,反倒去伸手援助一個平時關係並不好的新陽房產?

誰都不是慈善家,更不是傻子。

上午的時候,閔午生來談過一次,這老小子提出的條件太苛刻,五千萬打包,整體買下新陽房產。

陸華西不是沒有算過,這樣一來,還掉銀行的五千萬貸款本息,賬面上還有兩千萬的樣子,再支付掉一些利息,遣散員工,自己當初掏出的一個多億,就只剩下一千萬多一點,可謂是虧得血本無歸。

虧本是貼板上釘釘的事實,但陸華西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只剩下一千多萬,是他眼下還不能接受的。

只不過現如今落毛的鳳凰不如雞,連個麻雀都不如了。

……

快到新陽房產公司的時候,馬光明突然問了一句:“我們沒有預約,行嗎?”

鄭亞軍一愣,現如今陸華西走投無路,有人肯去主動見他已經是不錯了,他還有資格挑三揀四嗎?

“預約?見陸華西還要預約?”

馬光明笑笑:“我這不是擔心他沒心思辦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