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光明這才想起來,不久前,謝林軍副縣長剛剛高升一步,成為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了。即便是不在官場混的普通老百姓,大多也知道入了常的意思,這表明他謝林軍坐到了更高的位置上,手頭上掌握的權力也就更大了。

原先謝林軍只是一個普通的副職,現在是政府口子的二把手,在黨委班子裡也有了一票,分管的崗位自然也作了調整,但具體怎麼調整,馬光明並不關心。

“他怎麼想起來請我們吃飯?會不會是鴻門宴?”馬光明問道。

謝林軍跟大明旗下各個公司都沒有交集,突如其來地宴請鄭亞軍,恐怕絕對不是閒的沒事做,他剛剛調整了工作崗位,要做的事情一大堆,要見的人也不會少,而鄭亞軍以及大明公司跟他八竿子打不著,因此,只怕是宴無好宴。

鄭亞軍呵呵一笑:“那倒不至於吧,他跟我們也沒有什麼過節,或許他眼下分管經濟、城建等口子,少不得要跟我們打打交道,你也知道,我們是新區第一拍的公司,在領導們面前,還有點分量。”

馬光明覺得鄭亞軍想得太天真了,區區一個新公司,縱然有了不小的業績,但在謝林軍這樣的人看來,也犯不著主動邀約——按照常理來說,鄭亞軍倒應該主動去見見他謝林軍,這個剛剛晉升的縣領導。

但畢竟沒有實證,馬光明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應付道:“那你就去吧,一頓飯而已,大不了你結個賬。”

“你反正晚上沒什麼事做,不如跟我一起去?”鄭亞軍問道。

“什麼叫我沒什麼事做,我事情多得很。”馬光明笑道。

鄭亞軍補充一句:“你去聽聽也好,還能一起拿拿主意。”

馬光明一想也對,回頭鄭亞軍轉述經過,只怕有遺漏的關鍵地方,還不如自己也跟著去,如果單純只是宴請,那去蹭一頓好的也無妨;如果真是什麼鴻門宴,也能一起琢磨琢磨對策。

半個小時候,鄭亞軍的車就到了小區外面,馬光明早就等候著,鑽了進去。

宴會地點在國際大酒店,到了約好的包廂,包廂內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早就等在那裡,一見到鄭亞軍跟馬光明,就笑呵呵地迎了上來,伸手握住鄭亞軍的手,自我介紹道:“鄭總你好,我是謝常委的秘書,政府辦副主任,我叫王家和,領導讓我在這恭候著你,他馬上就到。”

鄭亞軍也熱情地回應著:“王主任,你好你好,哎呀,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這王家和看到了馬光明,但他以為這是鄭亞軍帶過來的小跟班,也沒當回事,以他政府辦副主任的身份,還不至於要去跟一個小跟班套近乎。

但王家和到底是個人精,也很會來事,坐等的過程中一直把握著聊天的主動權,跟鄭亞軍談得熱火朝天,就差互相拍拍肩膀稱兄道弟了。

而且,無論鄭亞軍提到什麼話題,他都能接得上話,順著鄭亞軍去說,做得滴水不漏。

這也算是一種職業技能!馬光明都覺得自愧不如了。

大約等了三十幾分鍾,謝林軍這才珊珊遲來,一進門就跟鄭亞軍寒暄了幾句,然後賓主落座。王家和很熟絡地讓服務員通知下去,準備走菜,同時小聲地問著謝林軍:“縣長,您看,要不要喝點酒?喝什麼酒?”

謝林軍眼皮一抬:“來點紅酒吧,這幾天白的喝得太多,傷著胃了。”

王家和忙不迭地下去安排,包間裡就剩下了三個人。

這是什麼情況?馬光明頭腦裡飛快地運轉著,謝林軍宴請鄭亞軍,並沒有邀請人來作陪,可見的確是有事情要談。

謝林軍見過馬光明,也知道馬光明是鄭亞軍的表弟,自己兒子的同年級同學,也不見外,跟鄭亞軍嘮了起來:“鄭總第一個拍下我們新區的地塊,可以說是陽江新區建設的頭號功臣啊。”

鄭亞軍連忙陪著笑,說道:“哪裡哪裡,領導們才是最大的功臣,我們只不過是順應潮流罷了,不敢居功。”

謝林軍擺擺手,笑道:“哎,我們陽江,就是需要你們這樣的企業家支援,才能不斷發展前進,才能給大家創造一個安居樂業的環境。”

一番客套話頓時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也讓包間裡的氛圍顯得格外寬鬆。

但馬光明知道,這些都是客套話,是聊正題之前的引子,像謝林軍這樣的人物,都是太極高手,場面話能說三天三夜不重複,而且,不會一下子點到主題,總要在外側繞來繞去,當你放鬆警惕的時候,當你覺得氣氛融洽得不得了的時候,他往往就會端出宴會的“正餐”,讓你不太好拒絕的“正餐”。

話聊得這麼投機,感情處得這麼融洽,人家提個什麼要求,你好意思一下子就拒絕?

這也是很多人的通病,因此有熟人不好做生意的說法,放在這裡,一樣通用。

但是,讓馬光明奇怪的是,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眼瞅著晚飯就要吃完了,謝林軍還是在東拉西扯,聊著當前的經濟形勢,以及陽江的發展規劃,隻字不提找鄭亞軍所來的目的。

難道,真是隻是來吃吃喝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