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北風呼呼颳著,將微掩的窗子颳了開,寒冷如冰的風就這樣襲來,撫起了墨卿淺的發,將她難掩孤寂與傷悲的聲音送進了言子喻的耳裡。

“因為你們是為了逃避現實,但卻不得不要回到現實,你們心中還有期待,還有依賴,還有把你們扯回現實的責任。可我沒有,我活著,卻已經死了。”

那一瞬間,他平靜了許多年的心,忽然泛起了酸澀的波動。有那麼一瞬間,他好想上前抱抱她,這個仿若被全世界拋棄的女孩。但他無比清楚地知道,他沒有這個資格。

墨卿淺從酒吧離開的時候,雖然拒絕了言子喻的陪送,但言子喻還是悄悄隱在離墨卿淺不近不遠的地方,默默跟著她。只是忽然他看見一個身影,一個就像墨卿淺一樣孤寂的背影,在雪幕中,朦朦朧朧看不真切。但他的腦海裡下意識浮現一個名字——將夜離。

是他。

他穿著黑色的大衣,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針織帽,跟著墨卿淺身後,一步一步都十分小心翼翼,唯恐驚擾到她。

於是言子喻立在原地,一步都走不了,只能在紛飛的雪幕中,望著他們漸漸遠走。

墨卿淺走到半路的時候,雪越下越大,紛紛揚揚的,在路燈的照撫,像一個個輕盈舞蹈的小精靈,在安慰一顆顆不慎受傷的心。這個混濁的世界就是它們的舞臺。但墨卿淺相信她不是唯一一個欣賞這場絕世表演的觀眾。

世界那麼大,有千千萬萬的人生活著,而在這千千萬萬的人中,總會有人和她一樣。她不是很幸運,可也沒有那麼不幸,起碼她擁有過,雖然短暫但畢竟是擁有過,對於她來說已經很好,很完整了。不敢再奢求更多。

吹了一路的冷風,墨卿淺迷糊的腦子清醒了些,望著飛揚的雪花,她伸出了手,冰冷的雪花落在手心,一時間竟沒有融化。

直到一滴眼淚落在上面,才將其融化。

墨卿淺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眼淚驚住了,她伸手摸了摸溼潤的眼睛,長呼了一口氣,嗯,今天風確實有些大。

她喜歡吹風,因為習習而來的清風,可以吹散她心裡所有的灰塵,可以給她難得的輕鬆。可是現在哪怕是這蕭蕭北風,也吹不散她心裡的憂愁。

明天,便是宣判的日子,他會怎麼選擇呢?是直接宣佈她死刑,立即執行?還是緩期執行?或是無罪釋放?

這是墨卿淺第一次覺得,夜晚竟然這麼短暫,短得她還沒來得及閉眼,天就亮了。

這場雪確實像顏澤說的那樣,下了很久,整整一夜。墨卿淺去墨家的時候,雪還在下,只不過是下的小了些,迎著冷風,隨意飄搖著,落在身上涼涼的,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寒冷。

可能是因為心更冷吧。

走在空無一人的路上,墨卿淺有些恍惚,好像忽然回到了七月,驕陽似火,蟬鳴不絕。她走在路上,雀躍的心百感交集,見到他的那一刻卻忽然平靜了。

那一刻她的世界裡什麼都沒有,沒有分離,沒有苦澀,沒有那個女生的身影。他只是出去遊玩了四天,回來要與她講他的見歷,看他拍的風景,而後對她說:小卿卿,等我娶了你之後,我們一起去環遊世界吧!

這一次,她一定不會低下頭躲避,她會緊握著他的手,綻開最為美好的笑容,說:好啊!

雪又下大了,落在已經積了厚厚一層的雪地上不見了蹤跡。去墨家的路還是一樣的漫長,站在墨家的大門前,墨卿淺還是猶豫了好久,直到墨清逸撐著傘走了過來,替墨卿淺阻絕了滿天的飛雪。

“怎麼不打個傘呢?”第一次他這樣關切地問她。

若是以往,墨卿淺肯定會在心中竊喜,只是現在她累了,實在沒有這個力氣。

她隨著墨清逸的步伐走進了墨家,輕聲解釋道:“走的時候,雪下得不是很大。”

墨清逸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似乎他也有些不忍。

他雖然不同意將夜離與墨卿淺兩人在一起,可不得不承認墨卿淺對將夜離的喜歡他都看在眼裡,甚至有時候也會想,除了墨卿淺還有誰會這麼喜歡他呢?可誰要她偏偏是這樣的身份。

現下突然出現另一個他們毫不瞭解的女生,替代了她的位置,雖然不是他的妹妹,但既然是他喜歡的人,想必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這樣的結果,雖然不是他們任何人所預想的那些,但命運而已,怨不得任何人。

將夜離來的時候,與墨卿淺一樣都是滿身飛雪,潔白的雪花沾在他的頭髮,忽然讓墨卿淺想到了許久,許久之前,曾不甚落入他頭上的槐花。

時間啊,到底還是走了這麼遠。

將夜離抬眸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靜靜坐在沙發角落的墨卿淺,她的頭髮的融化的雪花沾溼了,險些他就要開口,讓她用毛巾擦一擦。

“墨爺爺,雅韶姨。”

他的聲音是墨卿淺從未聽過的沙啞。

還是忍不住,她抬起了頭,迅速地打量了他幾眼。三天不見,他瘦了,憔悴了,黑眼圈重的就像大熊貓一樣,卻一點都不顯得他可愛。這樣的他和記憶中那個光鮮亮麗的少年差了太多,太多了。

他不應該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