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閒在家的老頭子一個,哪有什麼可忙的,小姑娘倒是挺會說話!世界呀,終究還是你們年輕人的!”

彷彿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入題,亦或只是為了拉近點彼此的距離好讓下面的話更容易說出口,朱老爺子一再地把話題扯遠。

想想他這輩子,還從來沒有為著子女的事情坐在這樣一個陳設簡單的地方與人談判,更別說對方還是這樣一個看起來不錯的小姑娘。開起口來著實有些犯難。

他親自斟了一杯茶遞到夢遙手邊,夢遙趕忙謝過伸手來接。

“我喝不慣咖啡,覺得這裡的茶還行,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就沒有幫你單點,要不我們就先喝喝這個?”

“我也不渴,您隨意就好。”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

夢遙把茶杯輕輕拿在手裡,朱旌耀喝水的工夫,出於禮貌,她也輕輕抿了一小口,只是心裡依舊緊張,並沒有嚐出茶是什麼具體的味道。她的內心裡在迫切地等著他的下文,觀察朱老爺子欲言又止的樣子,她隱隱有不太好的預感,但又不願去妄自揣測,在長輩面前,還是好好做個聽眾比較好。

“是這樣的,”朱旌耀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比較平易近人一些。

他今天來,只想跟這個小姑娘好好談談,並沒有以權力地位和輩分壓人的意思。雖然他早年征戰疆場,後來又轉戰商界,殺伐果決的氣度本就是與生俱來,更別說幾十年上位者氣場的積澱。可是今天,面對這樣一個從未曾謀過面的年輕姑娘,尤其看著她那雙明媚的似曾相識的眼睛,他突然覺得他的霸氣威嚴絲毫沒有用武之地,反而在不知不覺中把原本的盛氣與凌厲悄悄收斂,甚至早已經想好的話,都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他一頓再頓地,終於有時間讓夢遙的心情得以平緩。

“我聽底下的人彙報說,你,就是阿烈身邊的女孩子。只是,阿烈尚未婚娶,身邊就已經有了女人,這對他的聲譽和影響不太好。”

終於還是回到了這樣的一個話題!心底潛藏著的預感被證實,夢遙的心境反而更加坦然。身正是不怕影子斜的,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慼慼”,自己心裡沒有鬼,是不怕別人說什麼的。

想到這裡,夢遙認真地抬起頭來,用她好看的一雙杏眼,凝望著朱旌耀的臉,眼中的那份坦然自若裡,是讓人無法忽視的堅定與自律:“朱先生,這裡面怕是有什麼誤會,我和朱總只是最普通不過的上下屬關係,並不曾有任何逾矩。或許是您手下的人聽錯了、說錯了也未可知。”

“呵,小姑娘果真聰明,也會說話。我倒是很願意相信你,只是不知道我兒子最近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兩次受傷,這又是為了誰?”

夢遙的臉倏地一下紅了半邊,她羞赧地低了頭,不敢再多言。甚至在私下裡暗暗責備自己,剛剛究竟是哪裡來的鬥雞一樣的勇氣!雖然她從未開口答應,也不止一次地向他言明,奈何,朱凱烈的的確確是有意與她,而且兩個人還發生了比較親密的肢體接觸,雖然原本不是出自於她的本意,但架不住那的的確確是事實啊。而且就在上一週,自己的哥哥還誤傷了他一拳。

她略略想了想,自己的場子自己能找補回來些還是儘量找補找補,於是壓低了聲音,聲音中含著羞澀:“朱總是說過喜歡我,也在追求我,但是,我知道我們之間的差距,從未答應過。所以,我說我們只是上下屬的關係也不算錯。”

“我願意相信你,就衝你的這份誠懇,還有你這雙真誠的眼睛,只是馮小姐,”朱旌耀的手指下意識地在水杯的外圍滑動幾下,才又抬起頭全神貫注地註釋著她,“只是,年輕人之間日久生情也是免不了的事情,畢竟我也是打年輕時候走過來的。所以,為了阿烈,也為了你自己,你不適合再留在盛凱與他抬頭不見低頭見,說實話,這樣,我也不能放心。”

雖說自己早有離開的想法,但被朱老爺子這樣毫不含蓄地、赤果果地提出來,夢遙的腦袋還是“嗡”地悶響一下,心似漏跳了半拍一般,呼吸也跟著微微急促了起來。看來,即便有諸多的不捨與留戀,董事長為此都親口發了話,離開,已是必然中的決然。

只是夢遙的心中依然有牽掛、有放不下,她得在換工作前儘量把前面的路鋪平整一點。自己只有一個年邁的爺爺相依相伴,爺爺上了年紀,她也已經開始工作,早已不能再把老人家作為自己經濟上、生活上的依仗,所以,跳槽,對她來說,完全不是一場怕拍屁股說走就走的旅行,必須有所準備積累才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