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第一重雷劫終於過去,他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已經碎裂,身軀也是殘破不堪,之所以沒有墜落,那是因為全靠信念吊著。

不過經歷了第一重雷劫之後,子墨感覺體內炎冥珠有了些許的變化,好像和自己更加心意相通,相比之前多了些靈性,還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凌亂記憶傳入他的腦海之中,只是現在雷劫還未過去,子墨沒有來得及去梳理。

那一道猩紅色的雷霆之力雖然將他的身體摧殘得七七八八,可是得到的好處也是極大的,因為他感覺到自己的修為已經無限接近於靈嬰期,所缺少的只是時間,打坐感悟的時間。

子墨仰頭看向灰色的天空,他忽然笑了起來,乾枯的聲音如同將死之人最後的迴光返照,“怎麼,就這樣結束了麼?如果僅僅是這點威力也太讓我失望了,憑這樣的雷劫想要我的命簡直是痴人說夢,老天爺,你是不是睡得太久睡糊塗了。”

沐滄海神色複雜無比,他設身處地地想過,如果是把自己放到子墨的那個位置,自己該怎麼去做?自己該怎樣去抵抗七魄雷劫。

答案是無論自己怎麼做,以凝神後期巔峰,都不可能渡過這一劫,無論怎樣去嘗試,結局只有一個,形神俱滅!

此時此刻他的內心對於子墨的看法完全改觀,甚至於還有深深的忌憚,再也不像之前那般看不起子墨覺得他只是命好而已。

附近百里之內的修士皆聽見了子墨瘋狂的聲音,有的人佩服,有的覺得荒誕可笑,有的人認為他得了失心瘋,有的則是如沐滄海一般神色複雜難明,內心裡更多的是不願意承認,不願意承認子墨的優秀,因為他們都是驕傲的人。

驕傲的人,從來不會承認自己的忌妒之心。

唯有一人,他的神色複雜並不是因為嫉妒,而是因為另一種驕傲,那是為了子墨驕傲。

這個人手握紅色長槍,站在一座千丈高山之上,他靜靜地看著子墨,似乎在期待,又似乎是在追憶。

“有他在,我也可以放心了,他必將是您的驕傲,他也會比我走得更遠更高,最終會像一條神龍一般翱翔九天之上,您說是吧...”

俊逸男子後面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好似被人扼住了喉嚨,他神色無比痛苦,到最後只是留下了一聲長長的嘆息在山頂之上回蕩。

另一邊子墨話音剛落,頭頂上方的蒼穹開始變幻,由猩紅色轉變為金黃色,像是一輪緩緩旋轉的金色磨盤。

一道金色的雷電開始在其中醞釀,金色雷劫的威力比之臭肺劫更強悍,也更讓人絕望。

金色雷電最終化為一丈大小,從金色磨盤中出現,向著下方敢於挑釁他的子墨當頭落下。

“轟隆!”

一聲聲轟鳴傳來,子墨的身體好像是風中的小樹,不停地搖晃,加上他渾身血汙的樣子,看上去猶如逃離地獄的惡鬼在接受天譴。

金色閃電名為除穢劫!

子墨將體內最後的元氣運轉開來,他大喝一聲,“九天獄焱劍陣,絕!”

八柄飛劍的旋轉速度比平時更快,所形成的“絕”字訣的威力也更大,而且上方已經散發出微微的紅色光芒,那是子墨已經開始燃燒的精血。

緊接著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出,精血出現的瞬間化為血霧灑在八柄飛劍之上,八柄飛劍的紅光突然大亮,攜帶風雷之勢向著那一道金黃色的天劫衝去。

八柄飛劍首尾相連結成一條線,像是一條從子墨身上游走而出的劍蛇,殺生劍為首,須彌芥子劍成尾,一一轟在那道金色閃電之上。

兩者相撞的轟鳴聲和噼裡啪啦的雷擊之聲傳來,每一次的炸裂聲音都是震耳欲聾,令人膽寒。

不多不少,一共撞擊了八次,而子墨也是同時吐出了八口精血,他整個人臉上已經毫無生氣,有的只是濃濃的死意,八柄飛劍一一倒飛而回,上面光滑暗淡,餘下只有悲傷的哀鳴。

不過經過這一擊,金色閃電只剩下了拇指粗細大小,破開了子墨的寶甲防禦,鑽進了他的身體之中。

在這一瞬間,子墨好似看到了師傅姬天正在煉製丹藥,他掐動法訣手法嫻熟,臉上神色很是平靜。

他看到了師姐白清淺彎腰打理靈草,偶爾抬頭望天,笑容恬淡。

他還看到師傅百里春秋手持一劍,皺眉不語,只是身上劍氣綿延數十里,手中飛劍嘶鳴歡喜。

還有自己的師兄師姐們神態各異,有的探索尋寶,有的採摘靈草,有的閉關感悟,有的捶胸頓足,有的笑容滿面,有的愁眉不展。

自己為數不多的那幾個朋友,他們在望君歸酒樓開懷痛飲,勾肩搭背放聲高歌,歌詞裡全是葷言葷語,放浪形骸好不暢快。

妹妹子蟬則是面色蒼白神色落寞,她坐在自己山峰的洞府前,緊挨懸崖,抱著雙腿,將小巧的下巴放在膝蓋上,觀看山間雲海。

在她身側則是一張冰冷絕豔的臉,雪凝塵摸了摸子蟬的腦袋,山間微風吹動她的髮絲,隨風搖擺。

她似有所覺忽然回頭,纖細手指撩起額前秀髮,冷豔的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笑容,她好像有許多話要說,只是話到嘴邊被風聲吞沒,子墨怎麼努力也聽不見。

子墨面帶微笑,緩緩閉上了雙眼,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那些美好,那些遺憾,那些遙不可及,那些斑駁記憶,全部煙消雲散。

他的身軀從高空之中急速墜落,他已經油盡燈枯,渾身生機即將耗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