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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姑姑她……我怕是走不開。”玉音有點為難。
“不是有縣上嗎?你留在這,也起不了啥作用。我看縣上現在是急了,他們會緊著想辦法的。”
玉音想了一會,道:“行,啥時走你安排,我把這邊的事交代給喬雪。”
“喬雪是誰?”
“跟我一起的,也是個研究生。”
江長明哦了一聲,他好像聽肖依雯說起過,她有個表妹也叫喬雪,正在讀研,不知是不是同一個人。不過眼下他顧不上這些,匆匆跟玉音說定時間就往病房去。剛到樓口,就看見沙縣副書記李楊在羅站長等人的簇擁下上了樓。江長明猶豫半晌,雖然他不太瞭解李楊,但還是打電話給尚立敏,讓她下樓。
一望無際的沙漠橫在眼前,騰格里就像一張彌天而撒的網,牢牢困住了人們的視線。黃沙飛揚,乾旱肆虐,九月的沙漠將暴戾演繹到了極致。
沙窩鋪卻是另一番樣子。江長明他們剛穿過黃寡婦灘,眼前就湧進一片綠洲。那是怎樣的一片綠啊,在這黃沙颳得人睜不開眼,整個世界像是陷入到死一般的枯黃中的茫茫大漠,忽然地閃出那麼一片綠,其驚喜,其振奮,真是無法言表。江長明只覺得心裡嘩地響過一片水聲,浪聲,跟著眼亮了,心也亮了。世界瞬間明淨起來。活這個字眼,突然就跳到了眼前。車子在沙路上顛簸,尚立敏她們的尖叫已放野了的炸響:“好綠啊——”
是綠。曾幾何時,這兒人山人海,沙鄉人以無堅不摧的信念和戰天鬥地的革命精神,揮動著鐵鍁、斧頭,不,一切能與天地較勁兒的工具,在那場浩浩蕩蕩的大運動中,將盤踞在沙窩裡幾十年、上百年的沙刺、紅柳、梭梭,還有那成片成片的胡楊林,一應兒斬草除根,九道子沙梁護著九道子垮,沙鄉人神往的大寨田建成了。慶功大會上,年輕的牛根實代表沙鄉新一代農民莊嚴宣誓,這兒以後不叫九道樑子,要讓它變成九步沙。
多少年過去了,大寨田並沒長出沙鄉人渴望著的莊稼,倒是風一年比一年猛,沙一年比一年惡,太陽,一年比一年毒。九步沙會讓沙鄉人跋涉上一輩子,後悔上一輩子。
江長明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次來九步沙的情景。那是他剛進沙漠所不久,老師鄭達遠帶著他站在黃寡婦灘的風口子上。那是多麼令人沮喪的一幕啊,眼前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枯黃、死黃,耳邊是呼呼嘯叫的漠風,腳下是逼人後退的滾滾熱浪。那一天的江長明心裡說不出是啥滋味,只覺得這一路,熱情在一步步消退,信心在一步步動搖,甚至,他對自己的所學所愛,追求還有理想,也生出從未有過的困惑和懷疑。他不止一次地問自己,難道這就是沙漠,這就是將要承載自己一生的真實所在?
他傻眼了,徹徹底底傻眼了!
他就像失語一般,面對漫天黃沙,久長地發不出聲音。後來他求救似的將目光望過去,投在老師臉上。老師鄭達遠那一天也是格外沉重,那一路,他就沒笑過。
“知道不,這兒的樹,就是我毀的。”鄭達遠陷入到往事中,那段沉痛的記憶,成了他一生繞不過去的一堵牆。也是在那次,江長明知道了老師的過去,也才懂得,老師為啥要把後半生賭博似的賭在九步沙。
那時的九步沙,綠色還很稀少,九道梁到五道梁之間,幾乎就望不見綠,不過老師說:“總有一天,風沙會遏制住的。”
也是在那次,江長明跟牛棗花有了一面之緣,是老師主動介紹他們認識的。老師說這兒住著一個人,很了不起:“瞧,這幾十畝林地,都是她種的。”江長明很是驚訝,這漫天黃沙中,還真能住人?
時間一晃過去了十年,十年間,江長明再也沒來過沙縣,沒來過九步沙。想不到,十年後的九步沙,卻成了另一番樣子。江長明簡直想象不出,這滿眼的綠,是怎樣一點點長出的?這形態各異的綠色植被,是如何頑強地茂盛了起來?
一直悶聲不說話的牛玉音終於開口了:“就是這片林子,害得我姑姑住院的。”
江長明心裡一暗,玉音已將她們家跟姑姑爭搶林子的事說給了他,還求他想個辦法,千萬不能讓林子落她爹手上。“他是想拿這林子掙錢哩,要真開發成觀光林,用不了幾年,這兒又會成一片黃沙。”
這問題江長明也思考過,說來真是寒心,眼下動這片林子主意的,怕不只牛根實一家,就連縣上也在三番五次動這個腦子。以前老師在,縣上不敢輕易提出來,藏頭露尾提了幾個方案,都被老師識破,嚴詞拒絕了。老師一去世,縣上馬上行動起來。上次縣長白俊傑宴請孟小舟,據說就是為這事。沙縣有個大方案,想把沙產業作為旅遊業的增長點,開發一個大型沙漠觀光區,其中九步沙還有這一大片林子都在開發範圍之內。白俊傑還提議,讓沙漠所也作為開發單位一併投資。沒想到孟小舟真就給答應了。
江長明正疑惑著,五道樑子那邊,猛騰騰響出一陣唱:
五月裡來五端陽
沙棗楊柳插門上
雄黃酒兒高升上
我和王哥喝一場
你喝酒來我捏手
這麼的熱鬧哪裡有
紅糖冰糖四合糖
比不上妹妹唾沫香
六月裡來熱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