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步走了許久,侯老夫人站在廊橋上看著遠處梅林,那處承載著諸多回憶的梅林,如今梅樹光禿禿的樹幹上長出了綠葉,與冬日裡的紅顯得完全不一樣。

既熟悉又陌生。

“想過會白髮人送黑髮人,卻不想這一刻來得這麼快。”侯老夫人目光微暗,眼角的皺紋都布上了哀傷。

這次遠行原是為了尋方法治好雲珠,再不濟一家四口旅行賞大晉風光也能是一段美好的記憶,卻不想竟是所有人的痛苦,雲珠的死期。

想到襄王那般執著的模樣,心中不免嘆息,雲珠到底是沒有福氣了。

鄭嬤嬤柔聲的道:“大小姐只是去尋老侯爺了,就算是去了那邊,也還有老侯爺護著。”

侯老夫人輕搖了一下腦袋,扶著鄭嬤嬤的手慢慢往前走:“去祠堂給老侯爺上柱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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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州城裡。

城南有處別院今日張燈結綵,一個黝黑高壯的男子胸前帶著大紅花,騎著一匹棕黃色的馬,帶著村裡的鄉親,抬著一頂轎子到達院門口。

不到片刻,一個藍衣婦人扶著一個頭頂鴛鴦蓋頭的新娘子出來。

媒婆捏著嗓子說著各種吉利話,臉上的笑容都要開出花來了。

“阿香,嫁人後好好生活。”婦人拍了拍新娘子的手,然後轉頭看向眼前這個帶著一股子英氣的男子,道,“我將阿香交給你了,好好待她。”

婦人眼角的皺紋帶著歲月的痕跡,一雙略顯清冷的眼眸含著淚珠,臉上掛著笑,不捨又開心。

男子黝黑的臉上泛起一絲羞澀,拱手道:“娘放心,小婿既然娶了阿香,便會護她照顧她一生。”

他原本並無想要娶妻,他無產無田,又生的粗獷,少有女子能瞧上自己,但是忽然有媒婆上門,說瞧上了他,問他可願意娶。

何家女早年喪父,由其母獨自撫養長大,又遇貴人相扶,才能養成,如今不過剛及笄,說是偶然遇見他,對他一見鍾情,倒叫他不好意思。

蓋頭下的新娘子聽得男子直接喊自己的孃親為‘娘’,立即紅了臉,撲閃著長睫,聽得男子粗狂渾厚的聲音,捏緊了手中錦帕,格外緊張。

他怎的這般不害臊。

她被扶著上了花轎,坐在轎裡有些哽咽的喚道:“孃親……”

婦人站在花轎邊,聲音略顯清冷,但臉上卻浮著不捨:“不許哭,花了臉可就難看了,新娘子就要美美的,孃親等你三日回門。”

“嗯。”

花轎伴著聲樂遠去。

婦人看著清冷的院子,問道:“你們也要回去了嗎?”

丁香屈膝行了個禮,道:“小姐交接的事情已經完成,丁香要回去了。”

聽聞小姐遇刺,回了京都,重病纏身,她得趕緊回去看看。

夏蟬應道:“夫人這些日子多護著臉,別磕著碰著,就算是有些癢也不能去撓,待骨頭融合到一處後便會更加自然。”

婦人點了點頭,那張貌美的臉已然遠去,如今剩下的不過是普通婦人一個,倒也鬆了口氣,日後不必再藏著、躲著了。

她換了名字,姓謝,夫家姓何,她便是何氏,阿香也改了名叫何謝香,為兩人姓氏組合,意思為父母恩愛,趙小姐還給她與那莫須有的丈夫造了個小故事,何謝香即為河蟹香……

真是鬼點子一套一套的,她都懷疑趙小姐在故意報復阿香惦記襄王之事,所以給阿香取了這麼個名字。

“你們一路保重。”喬姨娘即為如今的何氏,屈膝行了個禮,慣有的清冷聲音含著一絲感激。

“保重。”

丁香和夏蟬雙雙辭別。

偌大的院子越發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