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仁浦抬起手咳了兩聲,平復心境後說道:“你替我轉述,就說元朗的意見我切實收到了,但我依然維持原來的看法,無論如何都必須等到正月,還請元朗務必耐心等待。”

雖然稍稍平復了心境,可魏仁浦已經沒了回信的心思, 乾脆就讓趙匡義代為轉達。

趙匡義年輕,沒有體會出這一變動的深刻含義,只以為魏樞相氣消了,便領命告退了。

目送趙家老三離去,魏仁浦的視線再度回到了密信上。

其實這已經不是趙匡胤第一次建議魏仁浦更改計劃了。

魏仁浦一再回絕,這信裡的口吻也就愈來愈激烈。

他伸手拿起密信,一邊看,一邊在心中思索:元朗為何會如此急躁?就算此刻放棄了爭奪帝位,也不至於被李重進滅族屠家,至多也就是交出軍權和駐地罷了,當個富家翁不成問題,所以元朗到底在害怕什麼?他是怕李重進將他斬草除根?還是說,元朗真的就那麼渴求帝位?

思索了一陣也沒個確切結果,魏仁浦負手走出書房。

夜空中掛著一輪孤寂的殘月,他仰頭望天,心中陡然生出一個想法:若王溥當真投靠了李重進,那李重進在帝位爭奪中的成功率少說也有七成,自己何不也投了李重進,讓他坐穩了帝位?

但他很快就將這個想法拋諸腦後。

現在投靠李重進不過就是錦上添花,真讓李重進贏了,他魏仁浦也討不了多少好。

錢,魏仁浦早就撈夠了。

權,他也切實體驗過了。

更何況,無論是李重進還是趙匡胤登上帝位,這樞密使的位置他魏仁浦都沒法長久坐下去。

沒有哪個皇帝會容忍一位兩朝樞密使。

即便是最終贏家是趙匡胤,魏仁浦也只能乖乖交出權力回家養老,這已是他作為權臣的最好歸宿。

說到底,魏仁浦兩次策劃顛覆王朝,不過是為了滿足他一點小小的心願罷了。

他就是痴迷於在暗中顛覆王朝的那股奇妙滋味,真投了李重進,他就將失去顛覆者的身份,也就體會不到那股滋味了。

可轉投門戶的想法一經出現,就彷彿幽靈般縈繞在魏仁浦的腦海,怎麼也沒法剔除乾淨。

直勾勾盯著月亮看了好一陣,魏仁浦眨了眨發酸的眼皮,嘆道:“或許,我是真老了。”

......

兩日後,在許州的趙匡胤收到了弟弟的回信。

很快,許州掌書記呂胤就受召來到了節度使府。

見到了面容陰沉的趙匡胤,呂胤暗道情況不妙。

算算時間,該是京中回信的日子了。

“餘慶,魏樞相否定了咱們的提議,依然要到來年正月方可起兵。”說著,趙匡胤將桌上的信往前推了推:“這信你也看看。”

才看了兩眼,呂胤就忍不住出聲:“這是三郎君的字跡,是魏樞相讓三郎代為轉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