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濠州城上的手忙腳亂,在望樓車上指揮戰局的李重進就要從容不迫多了。

“三哥兒,你瞧見了吧,對付鹿角木還是火攻最有效。”李重進現場教學,直接拿真實的戰場當教學素材。

“郭廷謂就這麼任由我軍拆除城防?他難道就不反抗?”李延慶在望樓車上有些看迷糊了。

這仗怎麼如此輕鬆?這不是攻城戰嗎?這郭廷謂難道就不帶還手的?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辛苦佈下的城防設施被拆個一乾二淨?他的炮車呢?他的床弩呢?他的騎兵呢?

“郭廷謂他不是不反抗,而是他暫時找不到我軍的破綻,撿鐵蒺藜和燒鹿角木的時候,我軍幾千弓弩手就在後頭等著唐軍出城,況且城內唐軍不足兩萬,卻有四座城門要防守,反觀我軍,光在這城南就足有五萬精銳,郭廷謂見我軍勢大,自然也不敢派兵出城騷擾,躲在牆厚放些冷箭便是他此時能做到的極限了。”

李重進一直在觀察戰場,別看他一臉的從容,可他已經預見到了某個糟糕的可能。

“照這態勢,等到午後我軍應該就能攻到護城河了。”李延慶初臨戰場,視線從未離開過戰局,他已經能夠預見到周軍勢如破竹推進到護城河邊上。

李重進眯起了雙眼:“到那時,郭廷謂應該就要有動作了。”

李延慶好奇地問道:“郭廷謂會有何動作?”

“當初我攻打壽州時,城頭上的床弩炮車就給我軍帶來了大麻煩,可如今這濠州城頭我只看到了床弩,炮車卻是一架也沒有,想來,應該是都被郭廷謂轉移到城內去了。”李重進頓了頓,冷笑道:“郭廷謂這廝怕我和他對射,將他的炮車都給毀了。”

郭廷謂那點小心思,哪能逃過李重進的法眼?

“這炮車挪到了城內,射程應該會短上不少。”李延慶學的物理知識還沒完全還給中學老師。

李重進嘴角的冷笑逐漸消散,他面容嚴肅道:“正是如此,等我軍到了護城河邊上,開始搭設浮橋的時候,這城內的炮車就要開始發威了。”

雖然李重進看穿了郭廷謂的算盤,但郭廷謂將炮車藏入城中這一手還真令李重進稍感頭疼。

濠州就在淮河邊上,坐擁地利,這護城河不僅寬達二十米,深度至少也有十米以上,若是用土石填河,那不知要填到何時去了。

可若是用橋車來搭建浮橋,那木質的橋車就是城內炮車的活靶子。

李延慶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對戰陣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稍加思索就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阿爹是說,這郭廷謂故意將炮車藏入城內,就是為了阻礙我軍搭設浮橋?”

李重進輕輕頷首:“不錯,郭廷謂無非是要拖延我軍的進攻,摧毀橋車是他的最佳選擇,若是他將炮車安置在城牆上,固然能阻礙我軍拆毀城防,但也會被我軍的炮車擊毀,如今他將炮車藏於城內,我軍就難以透過炮石的軌跡觀測到城內炮車的方位。”

說起來,周軍至今都沒有出動炮車或是床弩。

炮車的製作太過繁瑣,若是損毀,維修起來非常麻煩。

而且炮車的射程也沒有想象中長,周軍射程最長的七梢炮也就兩百來米遠的射程,遠短於床弩的射程,貿然出動很容易被濠州城上的床弩擊毀。

七梢炮這玩意,機動性極差不說,還需要兩百來號士兵拽動繩索方能投射石炮。

炮車、床弩等重型器械的缺點就在這了,機動性低,維修困難,還極易被摧毀。

無論是城中的郭廷謂,還是城下的李重進,都不敢輕易動用這些大殺招。

雙方都在等待一招定乾坤的機會。

轉眼便到了正午。

三月初的淮南,春暖花開,處處洋溢著春日的朝氣。

但在濠州城南門的修羅戰場,氣氛卻仿若寒冬,空氣似乎都陷入了凝滯。

周軍經過一上午的努力,在重重鐵蒺藜、鹿角木以及拒馬中開拓出了五條通道。

雙方所有人都很清楚,決戰就在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