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阿爹問及自己是否後悔與李延慶的婚事,安清念微笑回道:“孩兒並不後悔,倒是阿爹你,是否感到後悔?”

“我是真有些後悔。”安審琦直言不諱,他不喜歡說謊,向來直來直往。

而且一般的謊言也瞞不過冰雪聰明的安清念。

安審琦將面前的湯碗推到一旁,略帶煩躁地說道:“我真沒想到,郭榮會撤了李重進的兵權,李重進不是剛在淮南打了勝仗麼?郭榮哪來的膽量?而且張永德也被撤了兵權,這周朝的禁軍眨眼就變了天,真叫人看不明白。”

雖遠在天高皇帝遠的襄陽,但安審琦一刻也沒放鬆過對開封的打探。

按照安審琦的預想,周朝的禁軍在顯德元年才剛經歷過一次大震盪,如今郭榮又要靠這支禁軍收復淮南、抗擊契丹,按理來說不應該在此時對禁軍大動手腳。

但事實完全超出安審琦的判斷,令安審琦大跌眼鏡,同時他也開始後悔草率地收下了李家的聘禮。

安清念年紀還不算大,安審琦本可囤積居奇,等待更好的結姻機會。

但收下了李家的聘禮,這婚事就再難反悔,為了安家的名聲,安審琦只能打碎了牙往裡吞。

安審琦的煩躁,既來自於對局勢的錯誤預判,也來自於心中的懊悔。

“或許,李重進在軍中的影響力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高,而郭榮對軍隊的掌控力度,比我們想象的更高,所以郭榮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安清念一語道破

聽了女兒一針見血的分析,安審琦心中的煩躁竟有所消退。

事已至此,煩躁也好,後悔也罷,皆是無用。

安審琦畢竟是一時之翹楚,對情緒的掌控能力遠超等閒之輩。

“既然念兒你早就看破了,那你為何不為婚事後悔?”

安審琦思考問題只會從利益出發,絲毫不會在意人情裡短,在他眼裡,女兒完美繼承了他的性格,那又怎會對與李家的婚事毫無悔意?

這正是安審琦疑慮之處。

安清念面如平湖,淡然回道:“其實孩兒仔細想過,李重進固然喪失了大部分軍權,但對安李二家而言,這或許反而是幸事。”

“幸事?”

安審琦不知其意,眉頭緊皺:“何以見得?”

“阿爹捨棄山南東道的實權,歸順周朝,為的是什麼?”

安清念嘴角含笑,自問自答:“阿爹為的不正是我安家的安寧?若是李重進依然把持侍衛親軍,我安家與其結姻固然門當戶對,可卻會因此陷入新的紛爭。以郭榮多疑易怒的性子,他絕不會真正信任禁軍中任何一個將領,每一位執掌軍權的武將在郭榮座下都只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哪怕是出生郭榮幕府的趙匡胤、袁彥之流也不能例外。

依孩兒之見,這周朝的禁軍,往後定會波瀾不斷,李重進在淮南大勝後交出軍權,正可謂恰到好處,李重進在軍中建立的威望短時間內不會消散,而且還避免了禁軍中的傾軋,若是日後周朝動亂,李重進進可憑昔日之威東山再起,退可在駐地等待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