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翰,你可想明白了。”李延慶俯視著委頓於牆角的鄭翰,見他秉持沉默,再度沉聲道:“你仰仗的瓜步唐軍,已於昨日被我朝全殲,全椒縣的鄭家也已灰飛煙滅,你沒有任何堅持的必要。”

“呵,鄭家的人早就南下了,你定然是撲了個空。”鄭翰過了半晌才出聲,他蓬頭垢面,聲音如烏鴉般嘶啞難聽。

李延慶撇了撇嘴:“鄭家的確是成功逃脫了,可你們鄭家百年基業也付之一炬,這一切你覺得這值當麼?”

“成王敗寇罷了,沒什麼好說的,你殺了我吧。”鄭翰這兩天算是想通了,橫豎都是一死,沒必要像個膽小鬼一般死去。

這鄭翰倒是有幾分骨氣,不是個廢物般的膏粱子弟...李延慶深深盯了他一眼:“既如此,等朝廷旨意下來,本官就送你上路。”

說起旨意,李延慶略感幾分奇怪,早在前天晚上,滁州就將鄭翰作亂的詳細情況上報給了壽州行在,可朝廷至今都沒有任何反饋,這著實有些離奇。

滁州離壽州行在不過三百里,前夜發出的急遞,昨日早上應該就能抵達壽州,那麼朝廷的旨意最遲也應該是昨日下午到達才對。

莫非是朝廷對鄭翰和高錫的處置有爭議?

在去往高錫牢房的路上,李延慶不由猜測道:高錫是由範質舉薦為滁州判官,也許是範質想保高錫一手......

李延慶自詡是一名公正的執法者,高錫與府中幾位僕役、侍女的供狀,李延慶並未加以修撰,都是原本呈遞給朝廷。

按照這些供狀中的說辭,高錫其實並未主動向鄭翰提供情報,是鄭翰透過行賄、灌酒、套話等手段,誘使高錫不自覺地將情報透露出來。

所以若是範質要強保高錫,並非沒有成功的可能。

思緒流轉間,李延慶來到關押高錫的牢房前。

高錫正在狹窄的牢房裡急步繞圈,見李延慶前來,當即站定低頭:“李推官。”

李延慶揹著手微笑道:“高判官倒是好興致,在牢裡也不忘活動筋骨。”

“是朝廷的旨意下來了嗎?”高錫渾身上下都在顫抖,他年輕又是進士出身,本來有著大好的前途,甚是貪生怕死。

這高錫,比起鄭翰可差遠了...李延慶冷然道:“你抬頭,看我身後。”

高錫不敢抬頭,眼珠努力向上翻,瞥見李延慶身後空無一人,鬆了一大口氣,身體也不顫抖了。

“原來還不是我上刑場的時候。”高錫一屁股坐在了草杆上。

李延慶質問道:“朝廷的旨意今日之內必然能到,你何必僥倖?”

透過這些日子的瞭解,李延慶相當看不起高錫,此人雖然才高八斗,曾經也有一腔熱血敢於諫匭上書、針砭朝政。

如今高錫卻淪落到只顧個人享受,枉顧國家利益,十足的貪官汙吏,差點就惹了大禍,砍一百次都不為過。

但高錫畢竟是朝廷命官,自己與知州馬崇祚未經朝廷許可,就將高錫下獄,其實是有違律令的,但情況緊急,不得已而為之。

李延慶也在奏章中向朝廷稟明,想來朝廷對此也會寬宏大量。

可朝廷旨意至今未至,李延慶不免心生憂慮,範質不會真的要強保高錫吧?

真的不值當。

範質名滿天下,應該不會如此草率吧...李延慶心中自我安慰著。

高錫盤坐於地上,慢條斯理道:“李推官,這並非僥倖,我自知鑄下大錯,但罪不至死,朝廷自會明察秋毫,今日便有分曉。”

怎麼說高錫也當過一任推官,各種律令條例他了然於胸。

高錫不怕李延慶等朝廷旨意,他就害怕李延慶直接以“夥同叛民欲圖謀反”為由,不等朝廷旨意下達就將他砍了,到時候他哭都沒法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