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得?”

郭榮的一雙鷹眸霎時銳利起來。

讓竇儀出任西京留守,正是郭榮的獨斷專行,如今卻有人跑過來和他說竇儀信不得?

這豈不是赤裸裸地抽郭榮的臉?

但韓令坤早已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他雙目毫不畏懼地直視郭榮,擲地有聲道:“陛下,不光竇儀信不得,就連範質陛下也不可輕信!”

韓倫一屁股爛賬,這是絕對洗不乾淨的。

竇儀透過韓倫的爛賬來攻擊韓倫,韓令坤即便動用渾身解數也難以招架。

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這是從古至今亙古不變的真理。

既然無法洗脫韓倫的罪狀,那韓令坤就直接攻擊竇儀,以及竇儀身後的範質。

只要能將範質與竇儀搞倒,那韓倫便可轉危為安。

這也正是李延慶當初給韓倫提的計策。

韓令坤得知後如獲至寶,雖知道其中蘊含風險,但他更清楚自己父親犯下的罪行太多,若經審訊,難逃一死。

為救父親,韓令坤已顧不上那麼多了。

郭榮聞言,眼神瞬間由銳利化為了深邃。

“德順,你這話是何意?”

面對郭榮的質問,韓令坤怡然不懼,直言道:

“臣以為,陛下最近太過信任以範質為首的那幫文人,他們侍奉數朝,甚至還為契丹人效過力,毫無操守可言,陛下如此信任他們,並委以重任,臣頗感憂慮,以至徹夜難眠。”

韓令坤選擇的攻擊角度很是特別。

他知道範質與竇儀為官清廉且政績出眾,那就不妨拿這些人的“操守”來說事。

從這個角度來說,範質與竇儀有個最大的黑點。

後晉朝時,契丹南下,攻破了開封城,範質當時正在開封為官,他在馮道的帶領下投降了契丹,併為契丹效命。

竇儀當時則在地方為推官,也隨上司投降了契丹。

不止他們兩人,周朝有名有姓的文官,幾乎都侍奉過三朝以上,朝中沒在契丹當過官的屈指可數。

雖然這種行為在儒家視角下頗為不齒,但這是亂世的基本操作,此時的文官們都是這麼幹的。

而且文官培養不易,所以王朝更替時,新興王朝很少大規模替換文官。

畢竟這時候一年能考中進士的才十來號人,少的年份甚至只有兩三個人,合格的文官基本處於供不應求的狀態。

靠兵變上位的武人皇帝們還能怎麼辦呢?

還不是隻能捏著鼻子,湊合著用這幫“不守節操”的文官?

武官則不同。

亂世最不缺的就是武人,死了一批武將,後面多的是嗷嗷叫的小年輕頂上。

軍隊在此時是皇帝安身立命之根本,所以每當新皇上位時,都會對軍隊來一次大清洗,換上自己信任的武官。

韓令坤初入軍隊,便在郭威帳下效力,所以才能得到郭家父子兩人的信賴,年僅三十四歲便榮登使相,執掌侍衛親軍馬軍司。

但就是在這偏殿之中,在郭榮的明示之下,韓令坤辜負了郭榮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