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寂,馮吉緩緩步出田府。

抬頭望月,馮吉長嘆一聲,旋即劇烈咳嗽起來。

“郎君。”兩鬢蒼蒼的車伕迎上前來,想要扶住馮吉。

馮吉弓著身子,右手捂嘴,伸出左手止住車伕,斷斷續續道:“無妨,咳...我們...回去。”

車輪緩緩轉動,馮吉羸弱的身軀上下起伏。

背靠在軟塌上,馮吉雙目有些失神。

馮吉在田敏面前誇下海口,聲稱會在兩日內湊足兩萬貫,定然可以趕在張湜遞上彈章前湊齊。

若將開封城右一廂的馮家宅邸賣了,馮吉確實可以很快湊到兩萬貫。

可這宅邸是父親馮道留下的,也是馮吉自幼居住的老宅,要他賣掉,他還真捨不得。

若是不變賣宅邸,現如今馮吉手頭的全部流動資產,加起來不過兩千貫出頭。

還有整整一萬八千貫的缺口。

想起這巨大且要命的缺口,馮吉一陣頭疼,仰頭長嘆:“錢到用時方恨少...”

這時候的文官,特別是京城裡的文官,大多不算富裕。

薪俸是死的,逢年過節朝廷也只會發點生活用品。

文官們要想獲取額外收入,要麼貪墨公款,要麼收受賄賂,要麼透過權力培植商隊。

貪墨公款風險甚大,此時皇帝多是武將出身,脾氣暴躁,對文官幾乎不會“憐香惜玉”。

貪墨一經暴露,等待文官的往往就是家破人亡。

收受賄賂,風險同樣也很大,而且只有吏部、戶部這些緊要衙門的官員才有收賄賂的機會。

像馮吉所在的太常寺這等清水衙門,根本就不存在受賄的可能。

培植商隊,那更是站在頂端的一小撮高官才能涉足的領域,還得拉的下臉面。

有些愛惜名聲的高官就不屑幹這勾當,譬如範質,又譬如已故太師馮道。

馮道為官幾十載,從不貪贓枉法,也不收受賄賂,更不經商致富,只給兩個兒子各留下了一套宅邸以及少許財物。

馮吉繼承其父衣缽,自命清高,當然也不會做這等蠅營狗苟的事情。

至於經營鳳鳴館,馮吉的主要目的,一是為了滿足自身愛好,他本就極愛音律歌舞。

二則是為了從官員口中打探情報,掌握朝堂動向。

鳳鳴館賺來的錢也不多,每月不到百貫,馮吉都交給了秦蕊去使用,大多用於鳳鳴館的運轉經營。

先前貪墨的兩萬貫賣書款,早就被馮吉花費一空。

大半用於僱傭羅五一夥以及培養察子;小半用於收買吏部官員,以將花間社內的骨幹們安插進重點衙門。

除了呂端外,馮吉還培植了六名年輕文官,雖然都是些從八品、八品之類的小官,但都進了緊要衙門,未來可期。

現在的馮吉,若是不賣宅子,根本就無法在兩日內湊夠兩萬貫。

“範質這老匹夫,竟然在這關鍵時刻發難...”馮吉咬牙切齒,自言自語:“我到底哪裡開罪他了?竟惹來他如此針對?”

羅五已經替馮吉培養了數目可觀的察子,但為了讓羅五一夥保守秘密,馮吉還得繼續花錢養著這幫刺客。

而且羅五這夥人是馮吉手頭最為靠譜的武力,為防萬一,馮吉也必須得養著他們。

養著這一大幫子人,一個月的開銷可著實不少。